這不只是古玩字畫的事。
它是義賣。
是要為陳州戰亂的民生籌款的。
像是政治,但與絕大多數才智高絕的文臣謀士揣測不透不同,反而是靖康百姓能夠設身處地,突然爆發出沖天的歡迎。李虎樂見百姓來參與,許諾由夏人負責秩序,不許京兆尹上派人驅趕,百姓們就把附近幾條街區佔得滿滿的。因為叛亂被壓抑很久的貿易像是突然噴發,人山人海。
羊杜和陶坎幾個人又進來的方向不對,在人潮中擠了一身汗……擠得不只是汗,而且還有忌憚。
陶坎沉悶地說:“這京兆尹不是剛被免職麼?新上來的還這麼聽他東夏的話?要是口口人又混進來呢。”
羊杜笑笑。
他壓低聲音說:“這還不是他東夏人活動的結果?皇帝崇佛,花山一宗的儒道兩家師長要與夏人見面,你以為京兆尹不在儒道兩家之列麼?師長好友一再來訪,讓你順著東夏給他們支個地方,京兆尹難道要自絕儒林麼?”
這天下是天子的天下,也是儒道兩家的天下呀。
十個受教的文人,九成出自儒道。
羊杜自己又何嘗不是?
而今的諸子百家也多數披著儒道兩家的皮,學說不同,但拜的聖人無非是要添一個或者要減一個,就連如今的墨,他也不敢說老莊格孟不是聖人,儒道兩家都支援,能會冷場嗎?
走著,觀著,聊著,羊杜又說:“主事的夏人也是生手,不懂什麼陰謀詭計。已經把一把籌全都明著打出來。”
他輕聲問陶坎:“既然都這樣了,你還擔心戰場上碰到東夏的府兵嗎?你都明眼看到東夏人中立,只救助戰亂的百姓了,何不促成此事?與官兵將士相約,不侵擾他東夏義行,只圍剿叛亂敵軍?”
陶坎遲疑道:“如果夏人用詐,讓府兵換上鎧甲混入陳州拓跋氏呢?”
羊杜目比熱火朝天的晚集,小聲說:“這不都是見證?不光他們,儒道兩家的師長們更是見證,他們代表著士林,我想東夏人為了爭取他們在花費大力氣,在爭人心爭氣運,又怎麼肯自打耳光?”
陶坎點了點頭。
他說:“如果此次出兵若能由我,我聽您的,派人與他夏人相約,我們在陳州作戰,不但不侵擾他們救助陳州的人,而且保護他們。”
羊杜笑道:“名隨他掙走,平叛能夠順利就行。大家也都是在直諫皇帝,皇帝若不驚醒,一夜醒來,人盡敵國亦未可知。”
陶坎不以為然,輕聲說:“末將覺得士林的反應太大。皇帝信佛崇佛用佛,也不用裡通外國來出氣吧。他狄阿鳥信儒呢?通道呢?還是信奉他的長生天?君臣如此對立,只怕要釀成大禍。”
羊杜也不知道狄阿鳥信什麼。
這個問題以前他根本沒去想過,也沒有必要去想。
這一刻?
羊杜淡淡地說:“他不開進中原,飲馬了王河,誰能知道他信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