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步平讓庶兄先去接待,而自己將身上的小衣小帽換過,也連忙出門,兄弟二人同時出面見生疏外人的情況很少,這會兒卻也顧不得了。到了堂前,李虎卻沒有應方步亭的要求入座,貼幾桌站著,揹負的雙手中握攬一支馬鞭,而他不入座,方步亭也無法去做,只好在他身後翹首踮腳等著,顯得無比尷尬。
這就是性格獨特的李虎,他就是能幹出來這事兒。
看他這一副模樣,分明不把郡守府放在眼裡,方步平牙根兒癢癢的,但你又奈他何?他來幹什麼?
不對,他該不會是主動要求運糧吧,他主動運糧的話讓不讓他運?苗保田說的那麼兇險,該怎麼放心把糧交給他運送。
他心裡有事,顯得躡手躡腳,然而後腳剛往前挪一步就已經被發現。
李虎擺動了一下背後的馬鞭,喊道:“府尊大人?!”
喊聲是先低後揚再拐一彎,用瞭如此戲謔的口氣,而方步平卻又小心謹慎,不自覺脫口用長音回應:“哎。”
李虎回過頭來,笑咪咪看著他,兼顧掃視方步亭一眼,憨聲憨氣地說:“找我呀。我一聽說就趕了回來。事情我已知曉,你讓我送糧倒也沒有問題,只是有條件要答應。”
方步平一下遲疑,苗保田那危言聳聽時,臉上一收一放帶著警告的表情再一次在他腦海中浮現。
李虎要求說:“糧食不得在民間加徵,你把幾個大族、大姓的莊園土地列詳細,找他們準備糧食,一路運糧的費用也要他們來負擔。至於工程,我覺得人不夠我再停,我沒有覺得人不夠用,就不能給我停掉。你也是為官一方,應該知道什麼叫以工代賑,這個時候工能夠停嗎。修完五福寺還不能停,要修路造橋,大肆興修水利。錢款,你還是拿著你手裡的名單去徵集。我會讓手下人出一個具體數字給你,你出面去幹,如果他哪個不出錢不出糧,咱們找他索丁,找他丈量田畝。”
方步平大吃一驚,喝道:“大膽李虎,你這是用什麼口氣給我說話,無禮之極,你是郡守我是郡守?”
李虎說:“你不想幹,後院待著看我幹也行。你這郡守我也不是做不得,我只需半年時間,就可將你解決不了的問題全部解決妥當。”方步平大怒,正要衝他喊叫,喊人來抓他,方步亭掙掙他衣衫,往身側的一個方向斜眼,方步平轉頭看去,圖裡牛不知何時從外面進來,就作配合一樣站在堂屋的內側門邊。
李虎看二人笑話一樣,尤笑了笑才說:“只此一個機會,你若能應下來,現在就給我立下字據,蓋下公私印鑑,我著手運糧。否則我出了這個門,恐怕你會追悔莫及。”方步亭乾脆代替氣得渾身發抖的方步平說:“李虎。答應你倒也沒什麼,只是你為何突然要運糧?你可是東夏人。人說皇帝往白登山就是衝東夏去的。你還在花著東夏人的錢,我們怎麼信你?要是糧食送不到怎麼辦呢?”
李虎“哦”了一聲,笑道:“即使我不運,朝廷不過是缺了一郡的糧,根本影響不了大局,再說,說不定朝廷殺了你的頭,換了有能力有辦法的人,我不運他也能找來別人運。何不你我雙利。我繼續用工,為郡裡保留丁壯,你?多給百姓們減少負擔,要想想羊毛怎麼從肥羊身上出。”
兩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虎也不再說話,上前一步就走,走過兩人身側,馬鞭敲著,人也不停留,幾步就到了圖裡牛跟前,圖裡牛也轉身準備跟著他跨出去。
頭轉過來看他二人這就走的方步平,內心之中鬥爭劇烈。
李虎剛只給自己這一點兒時間,話一說完,他怎麼就走了呢,給的時間怎麼這麼短,這一剎,你讓我咋去權衡利弊。
怎麼考慮也考慮不了這麼快呀,你這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脅嗎。
眼看人已經跨出門了。
方步平大喝一聲:“回來。我全能答應你。”
李虎調頭回來,輕聲說:“就是嘛。府尊該仔細想一想,我這是倒逼你解決郡裡的問題。你好我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