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皇帝為了保密,在議和上並沒有做出諸多的準備。
現在,他自然只是先提出“和”,而後再細細交換條件。議和一公開,朝臣們爭相提出相應的條件,他們不乏框架和條款,甚至除了收回北平原,還對東夏有苛刻的要求,這是任何一個國家開談時應做的準備,下限只有皇帝和少數幾個人知道,大臣們圍繞的,則是利益最大化。
至於談到最後的結果?
與這些準備有關,也無關。
大堆苛刻的條件,對方能不能接受,仍然取決於戰場上的形勢,其次則是主持議和的官員。
楊雪笙至京,朝廷已經給他準備了數十條款,包括狄阿鳥要立誰為世子。戰場上都是好訊息,戰爭的時機、背景,他楊雪笙已辭官在鄉,自是不大清楚,朝臣們為他介紹,多是自褒貶敵,楊雪笙捧著條款,是一陣子的意氣奮發。
為國議和,逼迫對手割地求饒上貢稱臣,這是一個文臣青史留名的途徑,是洗刷他汙點的辦法。
然而沒來得及蹦噠,皇帝承受著病痛,召進宮耳提面命,再出來,楊雪笙已神色肅穆,步履蹣跚。這議和的條件列出來,一個比一個苛刻,而實際上皇帝的底線卻是那麼低,議和只許成不許敗,其結果就是他楊雪笙將會議出一個“喪權辱國”。
離京之時,一些聲名狼藉的故交好友前來相送。本彈冠相慶之時,他卻捧著議和的詔命放聲大哭。
眾人送他,是覺著他會被皇帝起復。
老皇將沒,新皇繼位,他肩負起議和重擔,官場履歷在,也許一旦起復,很有可能是託孤重任。
眾人的期望高,往來巴結,禮品早已堆金如山。
楊雪笙從家鄉出來,一心恢復清譽,沒想過要收禮,而今收不收已經無所謂了,反過來不敢得罪他人,要是駁了別人顏面,議和回來被人落井下石,會是怎麼一個局面,帶著一腔的期望,卻有如此落差,酒宴中不知不覺喝了幾杯,絕望之餘,酒後自是情緒失控,放聲大哭。
他不是秦應,早已磨練出絕世的奸滑,對政治的敏感超於常人,此時自是認為此生擺脫佞臣無望,不由為晚景嚎啕。
還是有人能夠安慰他的。他的堂侄楊雄已過而立之年,幾次入仕,因為他楊雪笙的聲名不佳,終究也回家操持田產了,這次跟楊雪笙一起出來,自然知道叔父對清名的渴求,安慰叔父說:“叔父。這也未必,關鍵還在於戰場角逐,若是陶坎將軍不負公叔厚望,戰場上節節勝利,議和未必就不能議出個像樣的結果。”
這對叔侄也只能把期望寄託在陶坎身上了。
陶坎?
卻也是知道,哪怕雙方都要和,為了和談有利,還是要打一場、兩場。
他格外重視與狄阿鳥的對陣。
這天下名將,已無人敢說能高於狄阿鳥一頭……他陶坎又何來自信,能夠在戰場上戰勝狄阿鳥?哪怕戰場上討點好,就足矣。
陶坎只求不敗,即便為個不敗,他也已經殫精竭慮,忙於排兵佈陣。他確實撤銷對小股東夏軍隊的圍困,放任他們離境,看起來是給東夏一些讓步,實際上,他需要重整兵力,不想消耗哪怕一絲一毫,連日來,他輪番視察各個軍營,鼓舞士氣,等著議和前決定議和內容的一仗。
盧龍關,他已經不管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