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將領問追上了怎麼說,他本想說句諒解的話,不知道怎麼怒氣一上來,吩咐說:“告訴他。跑了就別回來,愛死哪死哪。”
他是顧不得了。
收拾下心情,立刻就安排出一堆人召見,並找來鎮守將軍的幕僚,讓他們立刻著手起草檄文。
他問來問去,聽說漁陽方面光知道號召國內打仗,發來行文,都事關兵馬錢糧,不由嘆氣說:“檄文都不知道寫一個,總要分誰對誰錯呀。吃了這麼大的虧,總要佔住個理吧?難道老子還要憋屈著稱臣,繼續受氣?”他大聲說:“寫上。問問皇帝,他女婿是對他女兒不好還是別有不遜。大陳皇帝對他不恭敬,老子起全國之兵為他征討,但凡他有吩咐,皆以當年君臣之約為繩。而今,孤為天下雍人徵大漠,他捅老子屁股,毫無徵兆,毀我黎庶,是何道理?”
謀士飛快加工。
有司瘋狂刊印。
石砲飛快圍裹。
靖康軍隊雖然沒有進攻定夏二州,此時仍是虎視眈眈。
天亮之後,一支東夏兵出城,像要主動用兵。
董文正要派兵相迎,他的前營裡一陣砲飛,檄文雪片一樣四揚。
他被打懵了。
有人撿來送到他的中軍大帳,他一讀,飛快地撕成碎片,這都是大逆不道的話,什麼“為君者失德,而臣猶在守節與不守之間,君臣之義雖重,不如黎庶性命,雖欲自絕於君,羞臊君山河誓言,然不與之抗兵,則視東夏蒼生何”,這還不是直接說你不仁別怪我不義,他成了好一個被皇帝背叛了還考慮是不是守節的忠臣形象,說我本來還想自殺來羞臊你,但是君臣之義比不上萬千百姓的性命,不與你打仗,怎麼對得起我東夏的將士和百姓。董文撕爛還不解恨,大吼不止:“無恥。無恥之極。”
將士們卻不覺得無恥。看得饒有興致……因為裡頭還有花邊訊息,檄文說皇帝當年要用他狄阿鳥的時候,天天派女兒去他們家,現在孩子還小,皇帝卻又把女兒給騙回家,然後對東夏用兵。
勁風一刮,檄文飄飛幾十裡。
健布也有幸瞅見四處亂飛的黃紙。
士兵們撿起來或閱讀,或儲存,好裹東西好擦腚,閱讀時滿面紅光,時不時嘆息,時不時撲哧笑一聲。
健布判斷道:“狄阿鳥回來了。也只有他拿砲彈裹檄文。”
有人同樣撿來一張送到他面前。
他持在手裡讀一遍,平平折起,笑道:“軍心已大半不存。誘因雖是北平原,卻是‘初獲此地,羚羊跳躍,圖籍無名,皇帝為使安心,賜為其妻封地,而今見之富庶,不聞夏人之勞苦,而垂涎欲復有’。”
旁邊一個參軍湊上來,小聲問:“君侯。這不會是真的吧?”
健布笑道:“但說無妨,你說是真的還是假的?”
參軍吞吞吐吐地說:“應該是真的,是因‘軍費激增而無力一撫,內府無錢,而子孫少飯’,這是編不出來的吧。”
健布拍拍他肩膀說:“小子。人家狄阿鳥就知道這麼說,信的人才多。皇帝要是因為窮奪他的北平原,那該有多窮呀。這是他故意的,他是要告訴你們,這是皇帝為了一己之私,為了多養軍隊看家護院,給子孫改善生活,派你們去送死,去與他同室操戈,去辭別父老,棄妻子,然後不知道多少人橫屍於野。這小子毒得很。寥寥幾句,人就沒心打仗了。尤其提到了‘不見忠臣直諫,為帝王陳利弊’……那你說這話都出來了,那些御史們上書還是不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