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他想靠敵人的動向判斷,但是現在他接不到任何軍報,只好嘆息了一聲,說:“真不該離開包蘭。”
他還想再埋頭構思,狄阿雪已經起草完檄文了,叫了一聲“阿哥”。
狄阿鳥便吩咐說:“念。”
狄阿雪看了王明誠一眼,輕聲說:“阿哥。不想念。”
狄阿鳥笑道:“國家大事怎麼賭上氣了。唸吧。正好明誠在,也好斧削。”
狄阿雪這就站起來唸道:“孤之建國,有賴中原上國之氣力,尤約款章以盟……”
這邊一讀,那邊吃乾糧,和犍牛話家常的董國丈耳朵立刻豎立起來,飛快轉來跟前。
狄阿鳥的手卻停在半空中,制止狄阿雪念下去,他沉思斟酌之後,也就是董國丈一臉激動盯著他之後,他輕聲說:“阿雪。不妥。首先不應該是孤一人建國,可以說是‘之有東夏’,‘有賴’也不妥,當改為‘皆賴’,‘全賴’,‘約款章以盟’也不妥,事實上,東夏是上國臣邦,這口氣不對,當然,孤也是明白的,你是孤的阿妹,想給孤長臉,不過,我們對上國關係的敘述還是應該尊重事實。”
董國丈連忙替狄阿雪說話:“阿鳥。文字都是小節。小節。”
狄阿鳥一抬頭髮現狄阿雪不高興,忽然記起自己的本意,就微笑著盯著狄阿雪,伸手給她討要。
狄阿雪把檄文交給他說:“不寫你不願意。寫了,你又覺得這也不對,那也不對。”
狄阿鳥連忙說:“阿哥能不知道嗎。開頭幾句表述關係,你只是想拔高咱東夏,這下邊是越來越好。你看這後面的‘殘民*自作高臺,累屍骨之將傾,奴眾人而不甘,犯吾東夏之域,追逐搶掠,欺害吾民,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有五尺之軀,雖一婦孺已不能忍……’這些都是既有氣勢,極好的。”
他順手交給王明誠,別有用心地說:“除了最初幾句按照我的意思改,你給看看還有何不妥之處。”
王明誠不自覺接到手裡,只好低頭去看。
事實上他也真想看。
不管真實的狄阿鳥是什麼一個樣子,在中原民間先入之見,他已經是一個帶有農民和牧民氣息的武夫形象,哪怕謝道臨挽救了他一把,讓人們覺得飛昇的國師收了狄阿鳥做徒弟,但梨園都已經把他的形象搬上舞臺,什麼“我斗大的字還是認識的,你當我當真一個字不認識麼”都在民間廣為傳唱,誰腦海裡都是一介草莽,鬼奸詐,但這個書讀多少,確實不好說。
王明誠見了他已經不這麼覺得,但對於狄阿雪,一個舞刀弄槍的女子能知道多少書文,那還存疑,自然也想知道這個冒著流矢的英武女子是否有幾分文采。
實際上檄文就不是體現文采的東西,給一國老粗念在嘴邊的討伐書,寫得華美,反而失了本意。
王明誠看的也不是文采,知書就能滿足他的好奇。
董國丈急不可耐,想要搶奪先看。
狄阿鳥一把拉住胳膊,笑著問:“老爺子湊啥熱鬧,也挑晚輩毛病嗎?你看將來的定稿就行了。”
偏偏董國丈不知他真意,叫嚷說:“我想看阿雪的文章,你還不讓呀。我想誇誇阿雪,你讓嘴裡有話行不行?”
他又說:“我看看阿雪的文,心裡也有個譜,你不是給阿雪選夫婿嗎?不是說好了嗎。你出兵,我回去滿長月城給你選……”
狄阿鳥暗叫不好,果然狄阿雪白了一眼,瞪上她的阿哥了。
狄阿鳥便指著董國丈轉移說:“他自己的意思。他長輩的,自己往外冒這意思,他是不知道咱東夏多少人在追求你,他什麼也不知道。”
董國丈也不能說你阿哥說你找不到夫婿呀,悶聲憋屈,替狄阿鳥背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