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誠走到跟前了,頭上微微有汗。
他額頭很高,臉型消瘦,兩隻眼睛明亮亮的,身上帶著一股從容,臉龐上瀰漫著幾絲微笑。他給狄阿鳥抱拳,歉意地說:“勞煩大王久等了。沒想到大王會這麼早就出城。”
狄阿鳥勾著馬鞭,一樣抱拳。
正要“客氣”兩句,狄阿雪打一邊說:“我看是故意的吧。要是僱個馱馬,也不至於這麼慢。馬都不騎,一生全浪費在腳底板上了。”
這是狄阿鳥號召國內文人學習馬術,講給那些來自中原不騎馬的文人的,可是由一介女子講嚷出來匆匆忙忙的光陰對凡人的意義,王明誠是意外的。他訝然失笑,卻仍是微笑,扭頭朝狄阿雪看去,想說話,卻沒有說出來。
狄阿雪的美豔和毫不避視的眼睛只有讓他發愣的份兒,尤其是身高,直逼他的鼻尖。
他自己是個高個兒,站跟前這麼一比,就覺得中原的普通男人能不能長這女人這麼高都不好說的。
他心裡只有一句話:“這女的咋長這麼高呢。不胖不圓的,咋長這麼高,這麼高,是東夏王的女人嗎?”
狄阿鳥欣喜若狂。
這一見面,一個忙著說話,一個發愣,老大難的問題說不定要在今朝解決。他也怕王明誠誤會自己和阿妹的關係,張口就點明說:“啊呀。王公子。舍妹無禮了。話無禮你也別怪。塞外的女兒。那都是……”他想說騎馬呀引弓呀,突出一下自己的阿妹,卻又突然覺得這些不算優點,怕對方有著中原人的性格,看不上這樣走馬如追風的女子,一拐彎,話就顯得怪怪的:“讀過書,有著見識,身體健康嬌美,待人真誠大膽,其實卻又溫柔可人的。花紅女活其實也會做,就是不想讓人知道……”
塞外的男人都沒幾個讀書識字的,何曾來女子都讀過書,有見識……後頭的“身體健康嬌美”還說得過去,“待人真誠大膽”也說得過去。
溫柔可人和花紅女活?
不說狄阿雪是不是,哪有一見面就這麼給誇出去。
鑽冰豹子已不是當年,尤受不了“溫柔可人和花紅女活”這樣的誇獎,聽了就想笑,再看他們家大王,大尾巴狼一樣,還說得扭扭捏捏,面含謙遜,忍了好幾忍。好在狄阿鳥突然發現狄阿雪轉臉就盯著自己,鑽冰豹子在一旁聳肩膀忍住笑,就不往下說了,大拇指上蕩著馬鞭,再一次別開生面:“咱們大好男兒呀,最要緊的是要找一個能支援事業的女人,有些女人看起來是好,她不懂你呀。她不懂你呀。你平時說話說給誰聽去,你想做個啥吧,也不夠跟她解釋的了。”
這最後的話,是他深思熟慮過的,他相信,王明誠這樣的人,就應該這樣打動。
他國王沒白乾,這是錐心的話。
作為靖康最著名的王氏門閥,直系子弟很早就與門當戶對的人家定親,這王明誠現在還沒成親,還真就是碰不到這樣的岳父,這樣的女人,他無意仕途,在那些名門世家眼中顯得不務正業。家裡叔伯想給他說門親,收他的心,每一提,人家就會拒絕,說:“要是你家別的子弟都好說,你家老七,就算了吧。”這種經歷對一個男兒,那可是一種照著傲氣潑過去的傷害。
王明誠長長吹了一口氣。
他贊同狄阿鳥的話。
但同時,令他奇怪的是,這東夏王怎麼一見面,就有點神志不清地講這些。
他不知道,鑽冰豹子知道呀。
這王姑老大難的事兒,全東夏人都知道。
本來人人都想娶上這個美豔的公主,但那擂臺一擺,馳馬開弓,馬戰步戰的威風就把巴特爾的心全滅了。
英武是一方面,她背後又站著她阿哥,一旦成親,她三天兩頭打你一頓咋辦?
有一些小部族的人不明白這點兒,想著比武其次,讓人家看中才行,就收拾利索,爬上來登臺了。
結果,多英勇的巴特爾都沒用,上去就被她狄阿雪一頓揍,打得鼻青臉腫,顏面跌地下幾瓣。那還不打緊,接下來馬戰,馳馬對射,人家嗖一下,你頭盔上頭就中箭了,那可是三石重弓,“叮”一聲,頭盔都一個深坑,要是稍微偏一點兒怎麼辦?
人家背後站著她阿哥,你又不敢對準了還射,你心裡能不寒蟬?
後來威名出來了,挑戰的人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