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確保狄阿鳥的安全,要是出去吃飯,一湯一飯都得檢驗,太繁瑣,他自己也清楚,自然不提外面吃飯,只是讓曹辛傳去安排。
中午將李貴生從放牧的草場叫回來,兩家人一起殺只大骨架子肥羊,整個煮了再撈出來瀝乾,等請到熊熙來,又弄些熟豬肉和一些青稞酒,就算佈置了宴席。
熊熙來已居住數年,沒什麼不習慣的,想想狄阿鳥能把嗒嗒兒虎放在這環境裡成長,更是沒別的想法。
他們在屋子團團圍坐,客套說話,嗒嗒兒虎就已經啃上了,撕著帶骨肉,嚼得嘎嘣、嘎嘣響。
熊熙來沒想到會被狄阿鳥甩到這什麼通好學堂做先生,他肩負有使命,只覺得是因為狄阿鳥不信任自己,或者說還沒信任自己,才把自己放在這兒的,不由擔心狄阿鳥覺得自己教導不力,再加上師從儒學,本身就推崇禮節,就善意提醒嗒嗒兒虎說:“李虎。食不可露齒,細細嚼咽……”
人家父親在旁邊,他能說人家吃得難看?跟個乞丐兒一樣?也只能這樣提醒。
嗒嗒兒虎“哦”了一聲。
狄阿鳥已經跟上來訓:“幾輩子沒吃過肉?”訓完他就自己撕了一大塊,啃起來,嚼幾口到羊肋骨了,就往大牙邊一卷,咬了下來,嘎嘣、嘎嘣地嚼起來。
熊熙來一怔,一扭頭,嗒嗒兒虎在偷笑,就輕輕咳嗽了一聲。
嗒嗒兒虎晃著手裡的肉食,跟雛雞小鴨一樣挪到他身邊小聲說:“阿師。你快看我阿爸。”
熊熙來無奈,只好瞪著眼睛瞅上狄阿鳥。
狄阿鳥故作不知,招呼說:“熊夫子。快吃呀。先吃一些墊一墊,等下我要和你喝酒呢。”
曹辛傳吃相也較斯文,輕聲說:“主公。”
他靠近狄阿鳥耳朵,小聲說幾句。
狄阿鳥哈哈大笑說:“沒事。沒事。嗒嗒兒虎,你先生在,你就不能胡吃,阿爸的先生又不在,阿爸想怎麼吃,怎麼吃。”
熊熙來硬著頭皮說:“這裡沒有外人,我就明說了,你是一國的大王,吃相如此粗俗,尤其在孩子的面前,會有什麼影響?”
狄阿鳥笑道:“影響?夫子,你有所不知,當年我十二三歲,淪落塞北,冒充完虎皇太凌進了人家的帳篷,當場就被人家識破。知道人家怎麼說嗎?說這個完虎家族呀,也就是我阿媽的家族,家族之所以衰敗,就是因為家裡再沒有能和仇敵同桌共飲,吃起肉來能把骨頭咬碎,把肚子吃鼓的孩子了,不然的話,他們家族也不會走到今天。你聽聽他這話說的,看看有沒有道理?男人吶,要是吃不動肉了,嚼骨頭牙疼,那身子可就不行了,要是我這個年齡就給人這樣的印象,我還會有威信嗎?嗒嗒兒虎,坐你面前就算了,你是他阿師,該管他,要是不在你面前,在外面的時候,小小年紀就讓人覺得啃不動肉,人家豈不笑話我們狄氏家族?”
熊熙來啞口無言。
李貴生臉是好了,但還是格外粗糙。
他腿上因為受過傷,有點瘸,平日因為掌握的詞彙不多,多數時候都顯得沉默寡言,只一味點頭。
話一說,沒人吭聲。
嗒嗒兒虎連忙打上圓場:“阿師說讓我慢慢吃,我就表面上粗魯,狼吞虎嚥,實際上慢慢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