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顯與東夏締結的和平,確實是讓高顯國丟掉了可有可無的湟西,但隨著挨近高顯的克羅子部的衰落,對東夏的臣服所受到的約束,以及龍琉姝三徵鴨子島,將鴨子島徹底納入統治,高顯周遭的威脅徹底被東夏隔絕出去。
當然,這種太平只是對外。
對內,因為高顯的特殊性,大小封臣林立,小部落多如牛毛,戰火也是一會兒燒到這兒,一會兒燒到那兒。
龍琉姝雖然行為反常,卻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是壯大中央的最佳時機,便像鋤草一樣向國內的勢力動手。
以前的鐵氏、燕氏等曾經號令一方的諸侯,一一在她的冷酷鐵腕下瓦解,黑水下游的大小部族首領也被她以不信奉虎神的名義換了個遍。
與此同時,她多次利用薩滿教中的神靈來神話自己的統治,為了化解不利女身為王的危機,將虎神涅阿黑更改為女子外形,自己自稱虎神轉世,是長生天之下第一真神,凡間唯一神,要求大小部落虔誠祭祀。
高顯國薩滿的力量本來就根深蒂固。龍青雲往上,祖上幾代想引進儒學,排斥薩滿教,薩滿教被排斥到邊緣,此時受她有意扶持,自然枯木逢春,一發不可收拾,再加上她本身就信奉薩滿教,擅長從冥想和睡夢中得到解決事情的辦法,薩滿教行腳薩滿,部族薩滿乾脆遵她為教主,一邊借勢參政,一邊對其美化。
她這樣擁有絕對崇拜的教主,連不搭槓的別乞都妒忌。
湟中也深受影響。
船隻一靠近,人就能遠遠看到湟中城外堆砌的一座大敖包,上面撐著象徵長生天所居住蒼穹的圓疙瘩。
之前,薩滿教因為封閉在一個個氏族或部族中,再加上生產落後,是沒有人力、財力來進行美化的,致使教義簡陋,只有怎麼做,卻沒有為什麼這麼做,再加上神靈不一,因而經不起景教,食法教,襖教,佛教的衝擊,更經不起儒家衝擊,而此時此刻的高顯,卻有著意外的發展。
湟中即是高顯的軍事重鎮,也是高顯為數不多的可以稱為城市的地方,因為自湟中到下游水面寬闊,流速緩慢,而東夏的城鎮又多在南方,因此獲得得天獨厚的地利,兩國八成以上的貿易繞不開此地,現出前所未有的繁榮。大的商人在此地囤積物資,小的商人要到這裡尋找商機,店鋪林立,各種作坊如雨後春筍,相比高顯的日趨蕭條,這兒卻發展成人口三十餘萬的大城。
繁華總會給貴族帶來便利,給國家貢獻稅收,即出於前者,又為了花錢便利,龍琉姝乾脆把它圈為自己的封地,多數時候都居住在這兒。
她先是在商人們的有意取悅和援贈之下修建一座行宮,緊接著便持續不斷地搬遷官衙,最後不顧吳隆起的反對,乾脆把薩滿教的教廷建造在這兒,徵集聞名的薩滿,對教義進行考證,然後借自己的嘴說出去,當成聖諭。
眼看行政中心傾斜,高顯人就都以中都稱之。
就連通好學堂也被薩滿教染指,學堂中只有一種先生由高顯派遣,就是薩滿。
狄阿鳥幼年時曾在龜山婆婆的敖包呆過,受到龜山婆婆的照料,最後龜山婆婆的死讓他記憶深刻,那時他一直想不明白龜山婆婆為什麼死,為什麼恨自己阿媽,後來慢慢想明白了,知道對方恨的不是阿媽,恨的是阿爸,之所以死,是薩滿教在儒教之下毫無還手之力的絕望。
他不覺得自己受到薩滿教太多薰陶,但是也不排斥,畢竟,這種風俗一直存在於他的童年。
甚至,他還會生出一種親切感。不管他是不是意識得到,其實他也從薩滿教中得到了許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比方說對山川草植的熟悉,對精神意志以及勇氣的錘鍊,以及對戰爭的詮釋,對直覺的信任……
這些讓他獲益,甚至他從薩滿教傾向於瘋狂的儀式中提煉出不同於周禮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