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心沉如石,枯瘦的手掌按在男子肩上,“你啊,太過浮躁,先沉下心來,家主是無我境,暫時不會吃虧的,刀皇劍神也久不入江湖了,不用畏懼。況且我們謝家既然要登頂江湖,揚名天下,總要走這一遭,眼下這都是我的猜測,那兩人是不是天下樓的人,還不清楚呢,你先回趟湖心島,通傳謝家族人,好做防備,以免旁生枝節。”
有老爹寬慰,中年男子心緒平緩,抬腳要走,驀然停住,扭頭問道:“爹,那你呢?”
老者直起腰身,眼神堅定,“我留在這裡旁觀,若是家主需要幫襯,我能出手相助一二。族中意見不合,也是族內事,如今有外人來我洞庭,就得撇下成見,一致對外。”
中年男子不再多言,踩水遠去。
湖心已攪成一鍋海鮮粥。
四月的七絕無感斷絕生機。
謝湖生拳風遞出,湖中魚蝦歡騰,再次鮮活。
拳風吹去湖心,四月擺手,風停在身前。
謝湖生再蓄一拳,五月的追風逐月趕來,柺杖從頭頂砸下。
謝湖生一步洞庭閃去半空,拳勢已成,一拳橫行無忌遞出。
湖心島謝家,有燈火升起。孩童的哭鬧聲飄入洞庭。
五月身披月光迎上拳風,輕浮喊道:“謝湖主就不怕傷了你謝家的人麼。”
謝湖生一步洞庭閃去拳風處,再出一拳,掃落那拳本該落在洞庭的橫行無忌,身後吃下五月的一擊錘擊,身形踉蹌,一步洞庭扯開身距。
四月的七絕無感緊隨其來,拂過臉頰,被謝湖生側身躲過,右耳染了七絕無感,頓時失聰,七絕無感從耳畔開始蔓延,攀上右眼,整隻眼開始黯淡,渾濁無光。
五月的追風逐月再次追來,卻在十丈之外停下,收起柺杖,慢悠悠道: “謝湖主,你染上我四姐的七絕無感,片刻功夫就會七竅失絕,等你連呼吸都不會了,也無需我們動手,自然氣絕而亡。謝湖主莫怪啊,我們明月樓拿人錢財,終人之事。”
鼻腔開始阻塞,吸不上氣來,謝湖生湖底練拳數年,早已習得龜息之法,不用鼻腔吸氣,也能存活幾日。
待調勻氣息,雙眼已瞧不見東西,雙耳不辨風聲。
四月的七絕無感著實棘手。
謝湖生往前踏出半步,洞庭之水喧囂不止。
八百里洞庭延綿,千里,萬里……
曾經滄海退去,化為萬里桑田,如今滄海再回,桑田不覆。
巴蜀山中,燒火煮茶的刀皇君如意往灶膛中添去一根粗柴,望著鍋中沸騰的水汽,扔下一捧金陵陸園帶回的新茶,新茶甘冽,難掩茶香。
金陵天下樓三層樓中,對月飲酒的劍神蘇牧按住身後喧鬧不止的劍河,飲下杯中綿厚悠長的仙人醉,對著月光笑了又笑,酒意滿懷。
秦淮河上,萬千樓船之中,黑衣女童被一身女裙的宮心語攬在懷中熟睡,宮心語抬起又落下的指節中,給女童渡去一場黃粱一夢,女童從夢中驚醒,抬起眼皮嚶嚀一聲,又蜷成貓兒睡去。
長安城最高的樓上,國師宴歸塵緊緊身上的羽衣,抖去一臉倦容,走去欄杆處,抬手撥開江南夜空上的一片雲朵,點亮一顆星辰,星光灼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