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蛟問:“嚴重嗎?”
淩獵看看後視鏡,“還行,村民給他處理過了。還有一件事,根據他提供的線索,我們在懸崖下找到一具女屍,馬上帶回來做解剖。”
這次,季沉蛟沉默了很長時間,車裡也安靜得只聽得見呼吸聲。
“知道了。”季沉蛟終於開口,“辛苦。”
淩獵此時也不想多說話。他本來以為這就是一次簡單的外勤,比之他過去執行過的任務可以說毫無難度。但打從見到季諾城,他就感到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他看得出季沉蛟很在意這段親情,季沉蛟的品格深受這對夫妻的影響。可季諾城卻是這麼一個普通、懦弱、惡毒的人。
他為季沉蛟感到惋惜,隱約還察覺到一絲心痛。當他們回到夏榕市,季沉蛟怎麼面對這個瘸了腿的養父,和七零八落的養母?
他還記得在季沉蛟家裡打遊戲的時候,季沉蛟說這套房子是養父母買的,在他還在實習的時候,就給他準備好了房子,讓他能在夏榕市有個屬於自己的落腳處,不用操心房子,踏實工作就好。
聽上去那麼好的養父母,為什麼有這樣邪惡的一面呢?就連領養季沉蛟,也有險惡的目的。
因為時間太晚,重案隊還得在西雲縣停留一晚。“社牛”老闆請淩獵吃烤牛肉,淩獵提不起興致,老闆還傷心了一把,第二天重案隊出發時,他硬給淩獵塞了一袋比石頭還硬的風幹牛肉。
屍體走特殊通道運到夏榕市,安巡拼湊時,季沉蛟就站在一旁。淩獵沒有遺漏任何一塊,安巡點點頭,確認沒有缺失。
季沉蛟看著那張面目全非的臉,沉默無言。
他似乎並不是特別悲傷,只是覺得心裡好像被挖去了一塊。過去二十年的溫馨和睦都是假的。他還是那個被遺棄在福利院,孤單活著的人。領養是假象,關愛也是假象,他是一個名為贖罪的工具。
但眼眶竟然發熱起來,視線也漸漸模糊。耳畔響起周芸溫和的聲音,叮囑他偶爾給自己煲個湯,不要總是在外面吃。
有一年冬天,他因為工作無法回家,周芸和季諾城一起來夏榕市陪他過除夕。那天他記得很清楚,大家都要回家吃年夜飯了,而他告訴過養父母別來,回到家,卻意外看見燈光明亮,廚房傳來飯菜的香味,周芸甚至還給他準備了紅包。他們的自作主張在那一刻,讓他感到驚喜和家的溫暖。
他揚起臉,讓淚意消下去。安巡注意到他的反常,“隊長?”
季沉蛟搖搖頭,“我先出去一會兒。”
走廊上,淩獵抱臂靠著牆,見季沉蛟出來,就站直,然後張開雙手。
季沉蛟不語。
淩獵走過去,抱住季沉蛟,在他背上輕拍。長這麼大,淩獵也沒安慰過誰,季沉蛟看上去似乎不需要他安慰,發生這麼大的事,不僅沒情緒崩潰,還在從容地指揮調查。但他就是想抱一下季沉蛟。
季沉蛟緊繃著的肩背竟是鬆了下來,下一刻,他低下頭,埋在淩獵肩上。
倒是淩獵忽然僵住了。
啊這,我只是抱你一下,你怎麼還埋肩了?
季沉蛟什麼都沒說,也沒動,但淩獵感受得到灑在肩上的呼吸。幾秒鐘後,他試著順季沉蛟的背,“季隊長,沒事的。”
安巡完成屍檢,死者正是失蹤的周芸,死亡原因是高墜,生前沒有服藥服毒,有些許掙紮扭打傷,排除主動跳崖的可能,是被人推下去。
嫌疑最大的就是和她一同駕車離開西雲縣的季諾城。
楓意山莊案、二十多年前的徐銀月母子失蹤案、周芸墜崖案因為明確的線索,重案隊決定合併調查,而此時,這一切的推手ja仍處在人間蒸發狀態,唯一一個能夠開口說話的季諾城剛在醫院處理好了傷,被帶到審訊室。
門開啟,他條件反射縮了一下,但抬起眼,見到的卻不是季沉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