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破片手雷,也不是手榴彈,而是獨立團千裡迢迢從日軍營地裡搬來的迫擊炮彈,爆炸威力可想而知。
此時山谷旁的溪流上游,何玉銘正託著下巴作思考狀發呆。
趙蔓兮也跟著這隊不需要參戰的人過來炸河堤,她頻頻回頭,擔憂地看著不斷傳來槍聲和爆炸聲的方向,終於忍不住叫他:“何參謀,下面已經打得這麼厲害了,你該動手了吧。”
何玉銘看了看那個他們用木柵欄和石塊堆砌的簡易堤壩,現在已經被水漫得搖搖欲墜了。
計算了一下水流速度和下游狀況,何玉銘終於對士兵們下令說:“動手吧。”
士兵們喊著號子拉起了早就綁在木柵欄上的繩子,幾根支柱一歪,洪水立刻沖開堤壩,向下遊奔騰而去。
這時候夾子溝的潰兵大部分已經擠出了山谷,逃過了溪流,只剩下七八百跑的慢的還留在溪流的東岸。當氣勢洶洶的山洪攜著滾木泥沙沖過來的時候,正在過河計程車兵立刻被沖走了,還沒過河的人傻眼了。
而胡寶山他們也已經扔完了所有能扔的爆炸物,現在通通移動到懸崖邊,居高臨下地開始射擊河岸邊沒有任何掩護的敵人。
嚇破了膽的已經嚇破了膽,沒嚇破膽的也沒有任何方法可以反擊,為了避免被當成活靶子,一些人鋌而走險地跳進了洪水試圖遊過對岸,在死亡的威脅下,會不會水的都紛紛效仿。
最後不敢跳水的都被射殺了,即使跳進水裡的,也只有很少一部分生還,許多人直到七八天後,腫脹的屍體才在下游的某個地方被找到。
這次的勝利讓紀平瀾有點懵,他想過最好的和最壞的情況,但是沒想到最後會是這樣。不止是他,獨立團上下都在懵,他們只有三百多人,卻把他們認為有上萬人的軍隊打得落荒而逃。
如果敵人知道伏擊他們的人加起來只有三百多,也許最後東岸剩下的那點人也足以將獨立團撲滅了。
如果山田少佐只帶那一千多日軍,沒有讓五千多的偽軍來當炮灰,斷不至於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戰爭沒有如果。
趙蔓兮跟著何玉銘歸隊的時候,紀平瀾已經收攏隊伍準備開拔。
夜還是一樣的黑,天空又開始下雨,趙蔓兮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戰場,藉著逐漸熄滅的火光,她看到的是滿地的殘肢斷臂、橫七豎八的屍體和哀嚎的傷兵,還有被鮮血染紅的河谷。
這就是趙蔓兮一生中對戰爭最直觀慘烈的一次印象。
“那些傷兵……就不管了嗎?”她喃喃道。
旁邊的一個士兵以為趙蔓兮是在跟他說話,自顧自地答道:“沒時間補刀了,逃命要緊,等鬼子緩過氣再殺回來,我們可打不動了。”
“……”趙蔓兮只能說她跟這些人的思維方式果然迥異。
日軍的反撲來得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快。
倖存的日軍沒有逃多遠,就由幾個尉官勉強把隊伍重組了起來,至於山田少佐,炸彈不認軍銜,他已經在夾子溝裡被炸成了兩截。
而毫無鬥志的偽軍逃散得只剩下幾百人,可憐巴巴地吊在日軍後面。
幾個倖存的軍官商量了一下,一致認為獨立團只是在虛張聲勢,他們不可能有更多的人手和彈藥,剛才就已經是最後的掙紮。
於是日軍重組隊伍殺回了夾子溝,立志雪恥報仇。
只是這時獨立團早已逃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