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許……是有一點吧。”紀平瀾不自然地說。
何玉銘就笑:“你為什麼要自卑?不論是以人類的眼光還是非人類的眼光來說,你在同類中間都算是優秀的。”
這不是安慰,何玉銘在選擇伴侶的時候就考慮到了紀平瀾是一個優秀的個體,而不是處於群體底層的弱者。在他看來,紀平瀾身體健康強壯,頭腦聰明,又謹慎又不失勇氣,而且在世人眼中他也是軍校那一屆最出色的學員之一,又是年輕的戰鬥英雄、勵志的楷模,何玉銘實在想不出他到底有什麼好自卑的,只能歸結於人類的情緒果然是相當難以理解。
“是嗎?我覺得我還是不夠好……”紀平瀾喜歡聽到贊譽,尤其還是來自何玉銘的,於是忍不住有點小得意。
不過得意完了,他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我是不夠好,你又聰明又厲害,樣樣都出色,相比起來我……我什麼都不如,我配不上你。”
“配不上?真是個奇特的想法,照你這麼說,恐怕只有另一個‘監護者’各方面的條件才能與我相稱了,可我要他們幹什麼?我需要的是一個會跟我戀愛的人類,不是另一個我。”
紀平瀾沉默了一下,試圖理清自己的思路:“世界上有那麼多優秀的人,要是你哪天厭倦了我,隨時換一個人來……我也沒有辦法。我總是在擔心,你會不會突然就離開我。”
原來是這樣,何玉銘終於理清了原委。
紀平瀾作為一個性向特殊的人,一直以來都不被人們所理解,甚至自己也不理解自己,只能小心翼翼地隱藏著,久而久之他已經習慣於悲觀,甚至不再相信幸運。
何玉銘突然提出跟他在一起,對何玉銘來說只是個你情我願理所當然的普通決定,對紀平瀾來說卻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好運,他當然會特別珍視這段關系,所以看到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緊張,心理壓力這麼大,難怪會如此暴躁易怒。
說白了還是因為何玉銘忘了,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意識到,他從來沒有跟紀平瀾承諾過什麼。
好在亡羊補牢應該也不晚,何玉銘說:“你不需要擔心,‘監護者’都是很有耐心的,就算我會厭倦你,至少也是幾十上百年之後的事了,那時候你的壽命都已經到了盡頭,現在擔心那麼遙遠的事情幹什麼。”
紀平瀾不大確定地分析著這句話的含義:“你的意思是說……在我老死之前,你……都會在我身邊?”
何玉銘點頭:“對,只要你不先提出分手。”
紀平瀾心裡剩下的石頭也落了地,天知道他這些日子過得多麼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深怕他們的關系說斷就斷,壓力大得他都要崩潰了。
如今久懸的心終於安定下來,紀平瀾再次把何玉銘抱進懷裡,還不放心地確認了一遍:“你真的、絕對不會離開我嗎?”
何玉銘又是笑:“世上無絕對,小瀾。也許你一個不小心就死了,也許我突然要離開這個星球呢,即使人類的情侶也要面臨各種生離死別的危險,但我們遭遇分別的機率,肯定會比其他人要低得多。”
紀平瀾想想也是,風險總是有的,但他至少不用再像過去那樣成天地忐忑不安了,再回想自己鬧的別扭跟何玉銘的溫柔寬容,就更是抱住了何玉銘捨不得放開。
還有什麼理由不好好珍惜他呢?何玉銘這麼好,他難道還會想分手?真是開玩笑。
愛或者不愛,有沒有感情,紀平瀾都可以不計較了,他看重的是更實際的東西,是切切實實地能把何玉銘留在身邊。哪怕現在何玉銘能給他的僅僅是一句承諾,他也知足了。
何玉銘喜歡他這種粘人的表現,滿意地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這樣多好?事情說開了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了,像他的母體那樣,對情人採取諱莫如深的態度,相互猜忌,相互傷害,只會把事情搞砸。
身為幼體就可以比一個成熟的“監護者”做的更好,何玉銘也是有些得意的:“除了怕我離開你以外,對我還有什麼不滿嗎?”
“沒有了。”紀平瀾都覺得他完美得不是人了,哪裡還說的出不好來。
可何玉銘不肯就此罷休:“你再仔細想想,我自己是猜不到的,有什麼不滿還是說出來的好,別讓怨念累積在心裡。”
紀平瀾無奈地笑笑:“你如果還有什麼不好,那也是因為你對我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