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曦不忍心看著魚兒們餓死,於是朝一片茂盛的狼尾草草叢走去,回來時,手裡捧著一大捆齊根割斷的狼尾草。她走到水缸前,正要將狼尾草扔進水缸喂魚,卻見渾濁的水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翻滾攪動著銀白色的光。
景曦道“水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唐六如道:“倒出來看看。”
唐六如抓起冬棗樹下的木桶,到井邊打來一桶水。景曦拿著撈魚網兜,一條魚、一條魚兜起來,轉移到木桶裡。
魚都抓完了,景曦退後半步,接著一腳踹倒水缸,嘩啦一聲,缸裡的水一瀉而出。缸底的雜物隨水一併湧出,在地上鋪開一灘腥臭的汙泥,裡頭不僅有枯枝爛葉,還有一具新腐的魚屍,慘白的魚骨上粘附著被同類撕咬的碎肉。
景曦掩住口鼻,從汙泥中撿起一塊銀牙牌,用清水沖幹淨汙泥之後,看清牙牌上寫著“威武鏢局 鏢頭阮小利”。
此時,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
言笑走出衙門,她的臉經過易容改扮,與本來相貌截然不同,下巴上還多了顆黑痣。
一想自己剛才將景曦擠出公堂,景曦回過頭時,一臉憤懣的表情,就覺得無比暢快,腳下更是輕快。
她拐進萬江客棧,出來時已換了身緋紅錦衣,打扮得珠光寶氣,儼然一副家財萬貫的派頭。
無論是翁麻子擾人清夢的擊鼓報案,還是觸目驚心的人體花棚,都取得了意料之外的轟動效果,真真鬧得是全城皆知。如此一來,無疑會引起屠村殺手們的注意,而言笑的目的正在於此,最好的結果就是能引得殺手們主動出擊,言笑便只需等著殺手們殺過來,坐收人頭即可。
當然,相較於等待,言笑更擅長主動出擊。既然毛不拔供出了阮小利,那麼盡早送阮小利上路便成了當務之急。
威武鏢局。
聚義堂內坐著三個人。
其中一人正是言笑,她苦著臉,嚴峻的目光來回打量另外兩人。只是,她看對面一人的目光中,帶著陰森的殺意。
坐在言笑對面的人正是阮小利,一張方臉稜角分明,身高九尺、肌肉結實。他對言笑的殺意一無所知,褐色臉膛上一雙小眼睛緊緊盯著上座沉默的總鏢頭,眼裡閃爍著灼熱而貪婪的光芒。
總鏢頭抬起頭,黝黑的馬臉枯瘦幹癟,雙頰下凹,活像陰司裡的鬼差。此人正是江湖人稱“活閻羅”的馬有龍。
“有人追殺你,”馬有龍道,“你為什麼不報官呢?”
“我在臨縣報過官,可對方和官府有勾連,官爺們硬生生否定我提供的證據,非但不處理對方,還誣蔑我報假案,最後以藐視公堂的罪名打了我十個板子。”言笑苦著臉道,“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花錢找人保護自己了。”
馬有龍道:“為什麼一定要是阮鏢頭呢?威武鏢局有鏢頭十六人,副鏢頭五十三人,鏢師三百零九人,個個身手不凡,你能不能考慮一下別人?實在是因為阮鏢頭另有重任,最近幾日都無暇他顧。”
“追殺我的人是個胡人,又高又壯,長得像座山一樣,所以,我就想找個體形跟他差不多上下的人,起碼看著都比較有安全感。”說著,言笑假裝漫不經心地瞥了馬有龍一眼,後者枯瘦精幹,隆起的太陽穴表明他內力深厚、武功不凡,但和又高又壯確實沒有絲毫關系。
馬有龍注意到阮小利嘴角翹起些微得意,輕輕皺了下眉頭,悶聲接下了阮小利保護言笑的買賣。
言笑以“葉逍”的名義簽了契約,留下五十兩銀子,就帶走了阮小利。
景曦與唐六如趕在天黑之前來到威武鏢局,卻被告知阮小利接了樁“人鏢”,跟著一位下巴有痣的雍容婦人離開了南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