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祁門的老太太,老得牙都掉光了,臉上的皺紋一條壓一條,全是苦悶與歲月的痕跡。
她老得像村口那棵銀杏樹,千百年來,仍是那樣繁茂筆挺。
她拿出家裡烙的餅同我們分了。
見蘭芝蔫蔫被七叔抱在懷裡,還找出了家裡曬著的草藥。
她笑著,示意我們吃。
七叔卻看見她空空的家裡,有些猶豫。
「您……我們吃了,您老吃什麼?」
老太太搖了搖布袋,示意她還有。
她的小孫子脆生生道:「沒關系,我和阿婆可以抓河裡的魚吃!」
「路過的貴客,她請你們吃得飽飽的,千萬不要客氣。」
我們才意識到,老太太不會說話。
手裡熱騰騰的大餅一下變得燙手了起來。
我們不知道,她是怎樣在這樣的年月收下麥子,又烙出這樣一張大餅的。
老太太打了熱水,喂給蘭芝喝。
她垂眼的目光溫柔而含蓄,也許曾在某時某刻,這樣哄過臂彎裡的孩子。
七叔這樣的漢子,此時也禁不住眼含熱淚。
他將錢袋子輕輕擱在桌上,老太太卻搖頭,示意他拿回去。
她打手勢。
「我們是同一方水土上的人們。」
小童不理解這句的意思,只是甜滋滋地笑著道。
在場的人,無論老少,都不約而同地哭了。
再踏上前行的路,行囊裡裝著徽州老人贈予的吃食,心亦沉甸甸的。
我們想帶上老人上路,她卻笑著擺手。
「我老啦,像村口的那棵老銀杏樹一樣老了。老人走不動路,走上路也是個拖累。
「家裡的人都走了,是我自己要留下的。這個孩子是個痴兒,所以也跟著我留下。
「我生在徽州,死也要在徽州,如果不能留在這片土地上,又有什麼意思呢?」
……
直到過了祁門,到了更開闊的視野,竟然更難了。
舒州廬江是兵將必爭之地,因而叛軍也撥了一股在此圍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