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銘臻終於動了。
他說:「我吃。」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
我和葉銘臻在庭前分食了一個又一個的飯團子。
他漸漸抽條了,身形勻稱,愈發像一竿蕭肅如玉的清竹。
這樣的少年,似乎不應長在鄉野間。
就連德啟公也常常撫胡嘆息:「地脊栽松柏,家貧出貴子。」
可他依舊沉默、堅韌地讀著書。
唯一的變化,大約就是持之以恆地教我認字。
我是很聰明的,這一點德啟公和夫子都是誇過的。
可我也是頑皮的。
在五六歲的年紀,我聽不下去聖人言論。
反而卻對書桌上的墨和紙更感興趣。
我想。
墨這麼黑,是天生這麼黑的嗎?還是有人要它這麼黑。
紙為什麼這麼柔軟?外頭的紙都這麼軟嗎?
夫子說,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我想,筆墨紙硯,商賈四民,該怎麼解?
理所當然,我被體罰了。
板上釘釘的三大手板,手心隆得高高的。
剩下的兩板,是葉銘臻替我挨的。
夫子恨鐵不成鋼地說:「莫忘了你母親送你來讀書的緣由!」
葉銘臻沉默了。
夫子明明罵的是我,但好像挨罵的卻是葉銘臻。
他一聲不吭,唇卻越抿越緊。
就這樣。
少年人的自尊心如此脆弱,風一拂,便泛起層層的波紋。
葉銘臻再也沒跟不學無術的我一起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