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霜一年,亂世初現端倪,莊天機算無遺策,早就準備好應對方法,皇帝聽從他的諫言劃天下為二十道,不再依據山川之險,而是另闢蹊徑使各個地域尤其是亂事頻發的地方形成犬牙交錯的局面,派遣刺史巡查天下,有效的增強了中央集權和對地方的管控治理。
當年許下一同創造豐功偉業的誓言,幾十年後,這對君臣將大靖王朝帶入史無前例之盛世局面,註定在青史上留下“君臣相宜”的美談,可就是這麼個已經功無可封的天下第一大功臣,屬於他的世代已經接近尾聲,還能彌留多久?
早在今天出宮之前,深居簡出欽天監的國師就主動找到皇帝,留下一句:“老宰相撐不過今天。”
皇帝第一次在臣前流淚,便是在這位老人面前流淚。他和老人一樣,撣了撣衣上塵土,雙手作揖,彎腰拜別。
是的,拜別。
“和先生一起共事這麼多年,朕很開心,辛苦先生了。”
老人搖搖頭又點點頭,閉上眼睛,輕聲的呢喃只有他自己能夠聽見,“大道之行,天下為公,講信修睦,選賢舉能......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衿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貨惡棄於地,不必藏於已,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自己不才,這輩子還是沒能做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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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住久了總是很悶,王姒之今天本想讓瑰流陪自己去京城到處逛一逛,只是話還沒說出口,這個男人就火急火燎的去了國子監,看上去好像有什麼很緊迫的公事。
無聊到不知道要幹什麼的她只好抱著雪球兒坐在庭院裡發呆,但是總不能坐一天吧,總要找點事情幹,於是她就想到了那個女人。
要不要過去和她說說話?王姒之有些猶豫,不去吧,又不知道還能幹什麼。去了呢,本就是冤家,也不知道和她有什麼好說的。
猶豫了好一會兒,王姒之決定還是不去了,和那個冷冰冰簡直不是人的娘們根本聊不了什麼,有時間還不如在皇宮裡到處走走看看,或是做做刺繡女紅,若是做個小香囊送給男人,他應該會愛不釋手吧?
要不......還是回家看看吧。
她站起身,呆呆站在原地,又問自己:“有什麼好回去的呢?只會徒增傷心罷了。”
內心的答案一直告訴她不值得回去,但是她還是邁下臺階朝外走出。
因為王家被抄的緣故,王家宅邸所在那一條街都荒廢了,地上鋪著厚厚積雪無人清掃,甚至連一個涉足的腳印都沒有。在喧囂熱鬧的京城,這裡好像一片拋棄之地,所有人都已經遺忘昔年富貴盛極的王家。
昔日滿庭朱紫貴人的王家大宅,如今大門緊鎖還貼有封條,透過門隙只能看見荒蕪破敗之景。
她沿整座大宅走了一圈,最後在大門前停下,她沒有進去,非不能,實不願。因為她知道,睹物思人才最為傷人。
她懷中的雪球兒軟軟的喵了一聲。
王姒之有些疑惑,抬頭望去,發現大門上方正中央高高的地方張貼著一條紅底黑字的橫聯,字跡龍飛鳳舞,雖算不上好看,但也別具一格,一看就是那個男人寫的。
她微微墊腳,看清楚那三個字,“一家人。”
他沒有告訴過她,她若是今天不到這裡來,恐怕以後都不會來,恐怕一輩子都不知道。
他很愛她,雖然總是故意惹她生氣,故意大大咧咧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是她知道,他的愛全部都是悄悄的,從來不點明,從不拍拍胸脯自豪地說我為你做了什麼什麼,你看我多愛你。
愛情絕對不是付出之後必有回報的事情,真相恰恰相反,愛情經常是一種單向的,無私的,得不到回報,是有人心甘情願為你付出。如果愛情只是一味的索取,一味地從另一半身上剝奪,從而滿足自己,那其實只是對你自己的愛,是一種假象的愛情,是一種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