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廂裡給瑰流換好藥,瑰清疲憊坐下,悄悄看去,那盈盈水水的眸子裡充滿的是一種怎樣的感情?蓮花冠道人一句“何苦來哉”,眼神滿是悲憫,那是一種同情,也是一種可惜。可她,作為她的親妹妹,即便一言不發,即便依舊是那麼冷漠,但是那份心疼都已經要溢位眼睛。
天下從沒有如此動人的女子,可是他麻木呆滯,活著也死了,看不見。
回宮的路上,瑰流的身體情況幾次惡化,都被古璽中的氣運所壓制,但是這種治標不治本的療法還能撐多久呢?大靖建國之初,掃蕩諸侯大小國,收羅網盡皇室玉璽,直到瑰啟登基,皇庫仍有古璽十幾個,本是為了彌補皇室氣運所用,而短短三個月時間,為了壓制瑰流體內肆虐的劍氣,古璽已經被用去十之七八,眼下按照最好的打算,最多最多還能再撐兩個月。
馬車儘量避開顛簸,駛得很慢。瑰流難得的在路上睡著了。瑰清透過窗欞望著遠山,手中握緊氣運所剩無幾的古璽。沒有人知道,甚至連作為母親能夠洞察兒女心思的秦芳都不知道,在去年冬天,有那麼一瞬間她曾下定決心,只是她最後心軟了,即便那個時候出於誤會她恨透了那個男人,即便她知道世俗的情感短暫又脆弱,只是庸人自擾,但她真真切切地捨不得離開,所以她最後還是沒有將那份人性剝離出體內。
對世間一切都漠視相待的她,在有人輕輕敲開她的心扉之後,感情逐漸充盈。
而溫柔善良無論身世命運如何坎坷都依舊熱愛世間的王姒之,最後卻要將人性徹底剝離,成為沒有七情六慾高高在上的那位。
回顧這個男人的經歷,何其悲哀。
上一次是親妹妹讓他心死,王姒之朝夕陪伴他,再次給了他那種活著的悸動。
這一次是王姒之讓他心死,瑰清照顧他。
最應該留下的卻選擇離開,最應該離開的最後卻留了下來,所以瑰清在自己心裡對他說了無數遍悄悄話,每一次都是一樣的,只有七個字,“我會永遠陪著你。”
也正是因為這份許諾,所以她絕對不允許他提前離開自己,她一定要找到能夠救他的辦法。既然那個女人最後一次剝奪神性會出現在青墳山,那麼此次大奉王朝,她必須要去。
京城紅塵之景過後,日落月升。
眼下四月份,沁瑰宮桃花開的正好,狐媚子把一盞盞宮燈掛在桃樹上,柔和的光芒透過花隙篩下,花影掩映在石桌旁那襲雪白衣裙上。
狐媚子輕輕從梯子上跳下,黏著瑰清坐下,小聲道:“別想太多了,孃親已經向天下徵集名醫,據說有位能夠妙手回春的僧人被護送已經在來京的路上,還有龍虎山大天師的嫡系一脈有位道家真人也帶著金丹正在路上,除此之外許多奇人異士也都開始往這裡匯聚,那麼多人在一起,一定能想出辦法的。”
“但願吧。”瑰清輕聲道。
見她情緒仍是不高,狐媚子輕聲道:“喝酒嗎?我去給你拿。”
“喝了酒明天會礙事。”瑰清說著,隨意拾起一瓣灼灼桃花,雙手托腮將其貼在臉頰上,語氣輕柔幾分,“有你在的沁瑰宮,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
狐媚子撇撇嘴,有些理直氣壯,“可不是嘛,你天天酗酒那麼兇,要是沒有我,誰把你抱上床,還給你換衣服蓋被子,清理一地的酒罈,你就說,有我是不是你的福氣?”
瑰清嗯了一聲,“這麼聽起來好像也沒有那麼煩了。”
狐媚子頓時淚眼汪汪,雙手攀住瑰清胳膊,傷心道:“原來你一直都煩我?”
“你回答我,回答我。”
任憑怎麼拽,瑰清就是不說話。
狐媚子著急了,若不是瑰清脾氣不好得做事之前得掂量掂量後果,恐怕她早就一口狠狠咬下去了。
“你回答我,哪怕讓我死心也好,明天我就搬出去住。”狐媚子悽然決然道。
“我煩你。”瑰清回答的相當乾淨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