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鄰座的青年哈哈笑道:“不敢當,不敢當。”
宮勝走南闖北一貫喜歡結交奇人異士,見這人舉止不凡、學識淵博,於是提了酒杯上前敬酒:“這位兄臺未知高姓大名?相逢即是有緣,我敬兄臺一杯。”
那人笑了笑也拿了酒杯倒滿,然後舉杯向宮勝回禮說:“高姓大名可是不敢當,在下琅琊王曠。”
劉曜當即問道:“這位。。。你難道是琅琊王氏中人?”
王曠一臉含笑答道:“算是。”
琅琊王氏天下名門,王戎竹林遺聖,王衍一世龍門,兩人領袖士林,在國朝分量之重就算是民間也是如雷貫耳一般。
劉曜驚訝過後,馬上又看向王曠的同伴問:“不知這位是?”於是眾人又看向這位能與琅琊王氏同遊的人,心中猜測這又是哪家名門的高弟。
與王曠同來的這一位年紀大約三四十之間,目光裡半是銳利,半是圓滑,一雙劍眉只有七分出鞘,寸許短鬚精悍之餘少了一點灑脫,狹長的臉頰深邃之餘又少了一份寬厚,他穿了一件黑底黑紋的黑色長衫,頭上的也是一色的黑巾,顯得很是深藏不露。
王曠與劉曜說道:“我這位兄長才智卓絕,一向以留侯自比。”
“張賓,無名之人罷了。”這位張先生打斷了王曠,很簡單的做了介紹,他不僅比王曠年長,氣質也更穩重的多。
‘這張賓不像是名門人物。’劉曜心中盤算一番又想試一試這張賓的深淺,於是問道:“不知張先生對於百年前董卓火燒洛陽有何高見?”
“有何高見?”這位張先生低聲笑了一下然後說道:“火燒洛陽之後才有你們的用武之地。”
劉永明不知如何作答,只得一笑置之。倒是一直安靜的麗麗打破了尷尬,她嘆息著說:“一百年前的洛陽城裡也有很多人在那裡生活,這些人有很多都是無辜的。”
張先生笑了起來,他手指窗外不遠處的七里橋說:“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過是天數罷了。就像這七里橋當初也毀於兵火,現在這一座是後來曹孟德入主洛陽之後修的。”
王曠藉著張賓的話說下去:“好像當時主持重建洛陽的是尚書令荀彧。”
張賓點頭說:“不錯,這七里橋就是荀文若親自測量設計的。”說到這裡他手扶著窗臺的邊沿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可惜這位荀令君的下場卻是讓人惋惜。自古君臣,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確實如此,共患難易,共富貴難。”慕容翰也跟著嘆息,明明只是少年人,卻又似乎有著難言的感受一般。他心中嘆息的卻是:‘吐谷渾大伯可不就是如此麼?也不知我會不會是下一個伯父?’
這時一雙纖細的手臂溫柔的從身後纏住了慕容翰,卻是他的雪琦妹妹趴在他的肩頭,在他耳邊輕輕的說:“公子,奴就是你的臣,你就是奴的君,還望公子不要相負才好呢。”
“元邕賢弟郎才女貌,哈哈哈,”劉曜在一旁立刻笑了起來,於是諸人無不跟著笑了起來,隨即話題又順著男女之事展開,於是酒又下的更快了。
出了酒家店門的時候,宮勝微醉,他一手攬著麗麗,一手扯住慕容翰說:“過些日子,我的人生大事,你們可要來捧場!”
慕容翰哈哈一笑:“龍哥說哪裡話來?但凡兄長有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劉永明聽的分明,於是也說道:“恭喜恭喜,我們就等應龍你的召喚了。”
段霸先接著說:“兄長如有用得著的地方,儘可吩咐小弟。”
宮勝與幾人道別之後,攜著麗麗一馬同乘在繁華的洛陽井市間漫蹄而行。夕陽懶懶的斜倚在天邊山巒的輪廓上,晚風亦慵懶到無力吹動遊人的衣襟,宮勝攬著麗麗的手溫柔的沒有一絲力氣,時光忽然遲鈍起來,似乎想要停下腳步駐足片刻。宮勝的手撫過麗麗鬢邊的髮絲,便撥動了幾縷夕陽,暖了心絃。
走在夕陽裡,宮勝心底五味雜陳,從弼馬溫到相府衛率,人間冷暖便走了一遍,忽然他胸中升起豪情,也作詩一首,縱馬長吟。
今朝騎馬看夏花,錦繡滿城綴彩霞。
來日為君驅長勝,狂歌一曲靜胡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