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兩人相距不過二三尺,陳安怒視宮勝,凌厲的目光在半空交錯,陳安只見宮勝目中雷霆閃動,心中微微有所感應,瞬間又變了手上勁道,長槊頃俄繃緊,恰在此時槊上忽然有如一柄鐵錘猛烈敲打。
“嘣!”一聲響,毫無蓄勢的空間,宮勝僅在尺寸之間就運起了崩勁,這一錘勁如山崩。然而這勢大力沉的一擊卻似落在了空處,陳安的槊微微一顫便將宮勝傾斜的勁道卸去。這卻是陳道威提前運了化勁,長槊雖然繃緊,但內裡卻是早早鬆了勁,外實內空,勁有兩重,正是化勁。
兩人一擊即分,陳安馳出百步兜馬回身,再次催動戰馬衝向宮勝,區區百步轉眼踏盡,陳安大喝:“你也接我一招!”說話間長槊抖出落花片片一團的錦繡肅殺。
宮勝低笑:“好一個走馬踏花槍!好一個梨花繽紛!”他手上發力卻並不如方才陳安一般一簡破繁而是一抖長槊揮灑出一片暴雨疾風,迎著陳安花團錦簇的一招梨花繽紛殺去,也是虛招,也是走馬踏花槍,不一樣的是這一招叫做“雨打芭蕉”。
兩槊鋒刃相觸碰出一連串細密的響聲,宮勝的每一擊都點向陳安虛晃的槍花上,“雨打芭蕉”這樣的虛招被他用成了實招。長槊交錯間遠看去好似疾風驟雨吹打的落花點點,狂暴肅殺中又見得落花紛紛的愜意,只看的觀戰者如痴如醉。
場下的劉永明長嘆:“好個以實使虛,我劉永明是服了。”一旁的段霸先則說:“可惜,未能與之一戰,憾事!憾事!”慕容翰笑道:“如何可惜,以後同在一軍,怎麼沒有切磋的機會?”
場上兩人各逞武藝相互纏鬥,轉眼間數十回合殺過,馬如龍,蹄踏風,槍舞長蛇,槊作飛電,走馬廝殺戀戰不休。兩人皆是騎術精良更兼武藝高強,馬上衝擊蕩起的層層霸氣激盪人心,宣武場上上萬人圍觀良久,為之心潮起伏,無不目眩神馳目之為當世英傑。
又斗數十招罷了,陳道威暗度宮應龍天下勇士,不宜力戰卻不妨試試智取,隨即他賣個破綻,打馬作勢欲走。宮勝喝道:“哪裡走!”催馬緊追不捨,心中卻是冷笑:諒你也不過是個回馬槍而已!
陳安策馬賓士數十步,這數十步間他合著馬背起伏全身上下默默調整氣血,強勁的力道在筋骨間積蓄。陳安一邊打馬疾馳一邊在耳中細細分辨著兩馬八蹄敲打地面的聲音,心中估算宮勝的來勢和方位,猛然間他暴喝一聲“中!”,豁然揮槊向後殺出。
長槊角度刁鑽,不取馬上人而是直取馬頭,但見那槊鋒好似自地上飛起一道流星直奔宮勝戰馬馬首而去。猝然間宮勝來不及佈置,他猛的勒馬,同時手上長槊向前探去格擋來槊。
電光火石之間,兩槊鋒刃相交,倉促抵禦的宮勝到底勁力不足,陳道威蓄勢已久的一擊就此顯威,槊頂著槊逆擊宮勝馬首,然而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宮勝懸崖勒馬非是無功,霎那間槊鋒在馬匹嘶鳴聲中擦著宮勝的馬頭刺過。陳安的這一招浪底槍到底是打空了。
場下觀戰眾人裡,段文鴦讚道:“好一個聽聲辯位,這回馬槍使的漂亮。”劉曜也贊同說:“如果不是這一手聽聲辯位,回馬槍的威力不至於如此。”剛剛陳安所使的回馬槍的精髓不在於誘敵而在於聽聲辯位,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馬上大將克敵制勝的本領。馬上廝殺明槍暗箭防不勝防,能夠聽聲辯位,就是多了一條命,用來克敵更是有出其不意的神效。
談話間場上宮勝、陳安兩人復又交戰數十合,馬如龍,槍似電,但見兩人各自把長槊舞的花團錦簇,廝殺得好不激烈。宮勝尋機絞住陳安,又一次施展無限流絕技,兩人各用粘勁,反覆反轉力道,兩杆長槊絞在一起,兩人的勁力就如亂流一般反覆透過絞在一起的長槊碰撞。
陳安咬牙奮力應戰,心中不無歎服:“好個無限流,久聞其名,今天算是見識了!”他手上連環運勁不停試圖卸了宮勝的兵刃,而宮勝的勁力自然是一浪又一浪的透過長槊傳到他手上,尤其是宮應龍這般武藝勁力更是曲直變化,那勁力便似乎打著漩的浪潮絕非直來直去,可以說是連滑帶粘,旋轉如輪,如非此處無案牘,陳道威非得為宮聲這一輪變化萬端的勁力拍案叫絕不可。宮勝所發九重勁力接連轉過,兩槊間再也無法維持糾纏就此分開。陳安忍不住心中鬆了口氣。
“你以為這就完了嗎!”宮勝心中一聲冷笑,他轉動長槊,藉著前後九次發力所蓄的餘勁將長槊當空向後一甩——龍甩尾。長槊裹著九次發力所積蓄的力道,捲起勁風迅如雷霆,劃出一到弧線如長龍甩尾當空回擊陳道威。
倉促之間,陳安來不及應變,只能雙手持槊橫架胸前,隨即便是一聲霹靂在他胸前炸響,強橫的勁道在咫尺間爆發,兩人的槊杆吃力同時彎曲,就是這一點來自槊杆彎曲產生的微弱距離,讓宮勝的槊鋒在力盡之前猛烈的敲響了平先胸口的甲片。
“咚!”一聲木刃擊響鐵片,接著便是一連串“嘩啦啦”的甲葉碰撞聲如漣漪便響起。
陳安驟然間胸口一悶,不得已仰躺馬背上洩去這一槊的勁力。
兩匹馬迅速錯位跑開,陳安卻知道自己已經輸了。
觀戰的太史譽驚歎不已:“好一個龍甩尾!”
劉曜說道:“相傳‘奔雷出雲槍’中的‘龍甩尾’傳自西楚霸王項羽,在這路槍法中列為霸道第一。”
一旁的段文鴦於是問:“竟然還有這一說?”
太史譽則說:“應龍這一甩當真有幾分西楚霸王的味道。”
在幾人交談時,令史杜尹的聲音在宣武場上響起,“建業宮勝勝!”,這最後一輪御前比試就此塵埃落定,宮勝步騎兩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