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節,芒種,謂有芒之種穀可稼種,田間開始有螳螂出入捕食了。自宮勝和石勒談成了第一筆買賣以來,日子一晃已經過來二十日。
這二十日裡宮勝先後在乘黃廄、驊騮廄、龍馬廄三家御馬場摸走了六匹馬交由石勒販賣,他從石勒處分到銀錢已經有七百兩之多,這已經超過了宮勝在西北百死餘生立下戰功的賞銀。西北陣上殺敵九死一生的賞金也不過是五百兩而已。
這一日宮勝照常去馬市,他打算和石勒說明短期不再做販馬的生意,畢竟御馬場頻繁失去馬的風頭還是要避的。如今到手的銀子已經有七百兩,宮勝打算在宜春裡或者朝陽街附近盤下一間鋪子出租,從此過躺著吃租金的生活。然而走到石勒的小店不遠處的張氏馬行聽見了一陣喧譁。
“快還錢,個老子的,不還錢是吧,老子拆了你的店!”
“姓張的你欠俺的錢,俺今天就教你怎麼做人”
“知道我大哥誰嗎?誰出來嚇死你,你這兔崽子不賠錢,老子找人打斷你的腿!”
“特麼的,還裝蒜,爺爺我把你三條腿都打斷!”
聽了一陣子宮勝聽的明白,原來這石勒二十天裡可並不是單純販馬,而是下了好大一盤棋,玩一手漂亮的空手套白狼。
石勒先後三度去南陽販馬的過程中宣稱自己有新當政的趙王背景,可以源源不斷的提供好馬。南陽商人也不是傻子,當然不會石勒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他們應邀到洛陽和石勒商談合作事宜。
石勒於是和這張氏馬行的掌櫃合謀演了一齣戲,張氏馬行的掌櫃答應將店面借給石勒用,當然這裡少不了要付給掌櫃一筆演出費用。按石勒的說辭,他借用張氏馬行不過是撐撐門面而已,掌櫃看在石勒的銀子份上也就不計較這事的真偽。
南陽來的馬商們來到洛陽後,看見石勒在京師馬市裡的奢華店面心裡就先信了他三分。這樣石勒就成功的說服南陽人長期參與他的販馬生意。南陽馬商一共付了八百兩的訂金,石勒承諾一個月內提供二十四匹戰馬。這一筆八百兩白花花的銀子不費吹灰之力就入了石勒的口袋。
如果生意只做到這裡還見不出石應龍的手段。石勒在辦妥了南陽人之後,又對著京師本地的馬販子們狠狠的宰了一刀。石勒以押金六百兩、每日二千二百錢的價格租了十八匹好馬拴在他那雜貨鋪子邊上,然後放出訊息說自己找到一條發大財的路子,正準備大幹一場。
那十二匹馬就憑石勒的小地方當然圈不住,馬都跑到大街上去了。寒酸的廂房鋪子和無處拴的駿馬形成了鮮明對比,往來的行人自然看在眼裡。於是一日之間馬市裡就流傳出了石勒發財的故事,各種版本的小道訊息傳的人盡皆知。
有道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蠅營狗苟的勢利小人們自然是一擁而上。當然這些刀口舔血的奸商賭徒們也是膽大心細,還是要考證一番真偽。張氏馬行的掌櫃已經收了石勒的紅包自然要好人做到底,這一位馬市的老資歷拍著胸脯給石勒打包票自然大大提升了他的信用。
等到這些有心分一杯羹的人來洽談,石勒先是擺出一份愛理不理卻又欲拒還迎的態度來,讓人覺得他捏著生意不想讓別人染指,然後他在私下裡又勉為其難的答應合作分層,還讓對方不要洩露出去。最終石勒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誑了一干人等又是六百兩銀子來預訂他傳說中的上好戰馬。
然而石勒收了錢之後去立刻人間蒸發,消失的無影無蹤。南陽和京師的兩批人知道上當,卻也無處去找石勒,只能圍住張氏馬行的掌櫃討要說法。
“張掌櫃,我提醒你,籧七郎的下場你可要想好了!”說話的一臉兇殘,這是在威脅張氏馬行的掌櫃賠錢。
“籧七郎?那是什麼人?”宮勝下意識的發問。
“呵呵,”邊上一人隨口答道:“籧七郎以前也是這馬市的小老闆,生意不錯,後來被人燒了鋪子,投訴無門後就捲鋪蓋走人不幹了。”
宮勝聞聲看去,說話的人身形挺拔,臉上稜角刀削般分明,二十歲左右年紀卻有兩條白眉勝似雪色,著一身白綾灰棉儒袍配上逍遙巾,氣勢極為威武卻又不失士人的儒雅風度。
宮勝點頭向說話的白眉青年道謝:“原來如此。火是說話那人放的?”
白眉青年說:“正是如此。說話那人叫關遼,他在北軍中有些關係,勾結上了翊軍營的一個叫王博的,經常下黑手打擊沒什麼背景的馬商,放火燒人家的店鋪那是家常便飯。”
“張掌櫃,做人要講理,你欠了我的錢就得還,別等到我派人問候你家裡女性親屬的時候你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