柄勳大步走過陣中的間道,一路上士卒或在整理戰具,或在包紮裹傷,過於激烈的戰事沒有遺漏一個人。
柄勳的鎧甲上盡是血跡,有他自己的,更多是別人的。一上午的激戰他負創五處,所幸沒有大傷,如今也只是潦草的包紮一下。
很快柄勳就趕到了中軍處,他遠遠看見身穿鱗甲的大帥拄劍而立。大帥頜下雪白的鬍子在他身上漆黑的鎧甲映襯下異常顯眼,老將軍已經年過花甲了。
走到近處,柄勳低聲說了一聲“周帥。”然後恭敬的侍立在側。
周處點點頭沒有說話,他默默的看著天空,寒風低沉的呼嘯,除了偶爾飛過不詳的烏鴉,沒有任何鮮活的事物,除了死亡。
柄勳在近處看到周處的甲上殘處屢屢,塗了點點血跡。老將軍並不是安坐指揮,他也帶著衛士廝殺在陣地上。
將軍啊,我們真的不該來啊。。。柄勳心底默默的說,然後他聽見老將軍慢慢的作了一首詩。
“去去世事已,策馬觀西戎。藜藿美梁黍,生死自有終。”老將軍沉吟著,他自知等著他也只有報國一個結局。
義興陽羨人周處周子隱,入水斬殺蛟龍除三害的少年英雄如今已經遲暮。受命西征之前,中書令陳準和伏波將軍孫秀都勸他推辭,但他還是來了。難道討平叛賊不是一個臣子該做的嗎?
周處問柄勳:“傷亡如何?”
“回大人,陣亡一千四百,重傷四百。” 柄勳回答。
周處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他又看向遠處的梁山,山上齊萬年的大纛矗立,想來這個時候也在觀察著他們這一支孤軍的形勢。
“我們只有五千人,敵人有十萬,你怕不怕?”周處問柄勳。
“回大人,已經沒有五千了,我們只有三千六百人。” 柄勳答道。
“確實沒有五千人了,”周處說道,然後他斷喝“傳令!報國就在今日,凡我大晉子弟當奮發殺敵。”
“諾!”四周的慨然應諾之中,沒人問老帥問什麼不派人求援,既然已經派了三次人去請援,再請一次不好嗎?
梁山上,裹著凜冬的風徐徐掠過,羌氐人的領袖,如今的大梁皇帝齊萬年也在觀察戰場。齊萬年身穿塗著丹紅的扎甲,像是一團燃燒火焰在大軍之中異常醒目。
看著下方的戰場,看著還在作困獸斗的晉軍,齊萬年大笑:“周處文武兼備,如果他獨斷而來,必然勢不可擋。但他如今受制於人,我定要將他生擒活捉。”
“末將願為陛下擒拿周處,請陛下準末將出戰。”甲冑聲響處,當即有人大呼請戰。
齊萬年聞聲看去,說話那人乃是巴氐驍將李庠。李庠其人歷來弓馬嫻熟,自起兵以來每每先鋒摧敵,其勇力名揚三秦大地。其所統領的氐人騎軍乃是齊軍中最為精銳的一部。
於是齊萬年大笑:“不忙,晉匪還有餘力,將軍不妨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