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島文昭私立醫院,五層,醫生護士十幾個人走出501病房。
彭叔在門外正與一幫西裝革履的人交涉及佈置著什麼,而病房內,何夕死寂般的躺在病床上,面無血色,嘴裡插著管子,頭上身上都連著機器,子楓和子妍分別在何夕兩旁,淚如泉湧,彭宇站在床尾默默抹著眼淚。
“怎麼樣,胡醫生,還好?”彭叔迎上前去,詢問何夕的情況。
“現在情況算穩定,手術也很成功,心臟刺破的地方兇險的避開主動脈,這是萬幸中的萬幸。但是他血容量極低,要養上一陣了。沒有其他病狀和外傷,你們可以放心了。”胡醫生給彭叔吃了一顆定心丸。
“老彭啊,真不打算告訴老董事麼?畢竟這不是小事啊!孩子鬼門關走一趟,這。。。。。。”胡醫生擔憂道。
“哎,老胡,你不懂,這孩子,命苦啊。跟他爸,哎,心裡的疙瘩不好解,不容易!都不容易!孩子沒事就好,先保密吧!小夕就拜託你了!”彭叔感激的握住胡醫生的手。
彭叔還是決定暗中查探,不選擇報警,一是他怕雲正海知道了接受不了,二是也怕起初的擔憂是事實,如果真是賊人作祟,那絕對是蓄謀已久了,三是最終人沒事,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為好,散出去的人暗中辦事效率反而會高效便捷。
何夕在暈倒後半個小時就被還在海岸線掃蕩排查的人發現了,而一個小時內,仙人島裡裡外外也被摸排了一遍,可奇怪的是,何夕沒有活動軌跡,景區所有的監控都被調取,毫無線索,仙人客棧有關何夕的蹤跡也莫名消失,哪怕保安公司的人拿著何夕的照片詢問,客棧的工作人員也表示沒見過。金夕之前的影像也消失了,第一次出現在監控裡竟然與摸排的人發現何夕的時間相同,但確是一個陌生男人揹著金夕進入客棧,在前臺登記後再沒出來過,而前臺的人也正是個把小時前剛給金夕何夕辦理退房的人,再次見到金夕在另一個男人的背上,她竟然不認得。
如同排查西島大街小巷的監控一樣,凡是何夕的影像,全部消失不見,但是沒有人認識金夕,也不曉得金夕的身邊一直都有何夕的跟隨,就像被施了魔法般,時間被重置了。
一週之後,何夕在一個安靜的溫暖的下午醒來。
病房裡窗子開了半扇,陽光很溫暖,沒有風的秋日午後最讓人覺得踏實安然。何夕的視線從模糊到清晰,從對面的白牆到房頂右上方的滑道,順著滑道看見了掛著點滴瓶的掛鉤,倒掛的瓶子裡,液體突然冒個泡泡,他意識到這瓶子下面的透陰軟管正連著他右手手背裡的靜脈。
這是什麼情況?我在醫院?我怎麼了?一連串的疑問讓何夕有些忐忑,他想起身卻抻動了心臟的傷口,一陣疼痛讓他意識到自己受傷了,剛想檢視自己的身體,看見彭宇趴在左邊。
彭宇?他怎麼在這?他來法國了?正疑惑著,又看見了床頭牆上的四個大字“保持安靜”。這怎麼有漢字?這是什麼醫院?
何夕的心跳加快了,跳一下疼一下,他的腦子也亂了,好像忘了什麼,卻又說不上是什麼,慌亂的一把撥掉了臉上的氧氣罩。
“何夕,你醒了?看看我,你認得我嗎?”彭宇被驚醒,看著醒來的何夕激動的雙目通紅。
“我。。。。。。咳。。。。。。”何夕嗓子乾的說不出話,彭宇趕緊喂何夕水喝,何夕清了清嗓子說:“我怎麼了?這是哪裡?你怎麼在?”
“你個混蛋,你到底去哪了?你知道這兩個月我們都怎麼過的?殺千刀的,以後我就把你栓我褲腰帶上,我看你還能上天不成!等你好了的,我非給你大腿裡子裝塊追蹤晶片,我看你還跑丟跑不丟了。。。。。。”彭宇一邊抹眼淚一邊罵咧咧,把這兩個月來的擔憂悲傷和壓力一股腦釋放了出來。
彭宇的哭罵聲驚動了路過的護士,護士進來一看何夕醒過來了,趕緊叫來胡醫生等一眾專家。大家圍著何夕一頓檢查詢問,除了身體虛弱需要調養,最大的問題就是他選擇性失憶了,他把這兩個月的一切都忘了,腦袋裡最後一個畫面停在了跟彭叔和彭宇在一起吃飯的時刻,他記得彭叔給他做了他愛吃的排骨湯。
得知何夕醒來,子妍子楓還有彭叔飛速趕來,子楓的會議剛開一半就扔下眾多高管衝出會議室。第一個衝進病房的是子妍,她撲在何夕身上就哇哇大哭,好像何夕死了一樣,子楓跟著進來,跟大哥對視了一眼就如釋重負般的長呼一口氣,隨後眼圈就紅了,彭叔過了一會兒才進來,何夕輕聲喊了一聲:“彭叔!”
“嗯,醒了就好,大夫說你沒大礙了,好好養著,慢慢就能恢復!你聽著,法國的一切都料理完了,不準再去,要是還想搞餐飲這行就在家門前搞,你爸老了,我也老了,這種事我們不能在經受第二次,再怎樣你是雲家的人,你看看你的弟弟妹妹,你忍心讓他們為你擔驚受怕嗎!”彭叔的語氣很嚴肅,何夕很費解。
“哥,哪都別去了,就在家,我們陪著你,不,你陪著我們吧!”子妍抬起頭,睫毛膏被淚水衝下來一條條黑掛在臉上,何夕忍不住給她擦了擦,說了聲:“別哭,都花了!”
“哥!”子楓握緊何夕的手就冒出這一個字,他說不下去,也不知說什麼,只有用力握著何夕的手,何夕的手緊了緊,算是回應了子楓叫他別擔心。
接下來的兩個月,何夕吃在501病房,睡在501病房,就連基礎的鍛練康復器材都搬到了501病房。除了醫院的營養餐,彭宇和子妍每天都送加餐,從無力下床到能坐起再到能站起,心臟的傷口癒合後又開始增加有氧和器械運動,何夕恢復了健康,但又好似沒有。
何夕還是留下了比較嚴重的後遺症。他的心,每到陰雨天氣,就劇烈的絞痛,兩個月裡,六次。前三次,因為傷口還沒癒合,鮮血汩汩外流,他每次都痛暈過去。傷口癒合後,每痛一次,就像死過一次,由輕到重,直到天氣轉好疼痛才停止。專家們做了各種檢查,可除了營養欠佳外沒有任何器質性病變,多麼強勁的止痛藥都毫無效用,他們怎會知道,何夕的疼痛,根本不是醫學能解決的問題。
病因找不到,只能從另外的角度出發,他們開始對何夕進行心理干預。醫生想盡一切方法讓何夕能夠找回失蹤那兩個月的記憶,卻也是毫無進展。痛症把何夕折磨的更虛弱,每經歷一次都要恢復好幾天,何夕傷透了元氣。專家們找不到何夕痛症的規律,有時候一週一次,有時候間隔一天,有時候連著三天,無奈之下,他們選擇在何夕發作時給他實施麻醉,讓他睡覺,儘管這不是理想的治療方式,但最起碼能避免何夕嚴重的元氣消耗。何夕的身體,在陰雨天氣到來時,變成了各種冷冰機器監護著的只有呼吸的生物機體。
轉眼間,入冬了,沒有雪的西島非常寒冷,人們形容西島的冬天乾冷通透,因為降水變少天氣又多是晴天。何夕已經停止注射麻醉,換成了強勁的止痛藥和安眠藥,也許是疼痛讓他提升了耐受力,也許是機體逐漸恢復了健康,更也許,陰天好像放過了西島的冬天,也放過了何夕。
下午2點,彭宇準時出現在醫院五樓,手裡提著保溫壺,這是近三個月來彭宇雷打不動的日程。一進病房,看見何夕站在窗前。
“我來了兄弟,還好吧?今天你有口福了,我爸燉的鯽魚湯,他怕雲味湯煮給你吃吐了,說給你換換口,快來嚐嚐!託你福,我也喝了一碗,鮮的呀!”彭宇邊說邊忙活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