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我倆各輸一次,還是你贏了。”
沈苫擅自開啟的遊戲又被他單方面終結。葉衿接過信件時,意外發現原先單薄的一紙回信變成了一小疊被細繩捆起的泛黃信劄。
“你母親各個時期寫給我外婆的生活彙報都在這裡。沈小姐說,與其留在我家積灰,不如交給你拼湊記憶裡的媽媽。”
沈苫伸手揉亂葉衿的頭發。
“我還會在江城逗留幾天,聯系方式塞你外套口袋了。”年長者輕輕聳肩,“不過打過去可能會聽到‘您撥打的使用者正在天堂漫遊’。”
……他真的很奇怪!
“騙你的!這都信?我目前還不想去天堂。”
沈苫輕輕笑著,手掌滑落下來捏住葉衿臉頰。他是做琴的手,指腹比看起來粗糙,薄繭刮過面頰的奇異觸覺讓葉衿所有腹誹戛然而止,喉間不受控地溢位短促氣音:“……哦。”
暮色將分離的影子拉長在咖啡館臺階。
沈苫臨別的叮囑散在風裡:“你男朋友說,你想去哪裡都可以。他不攔你了。”
葉衿點了點頭,看著他和秦崢轉身離開。身量相似的兩個男人並肩而行,長發的那個雙手背在身後,邁步很輕盈的樣子,倒退著說笑。高一點的青年肩也寬些,時不時側頭望身邊人一眼,單眼皮下眼神柔情似水。
又銳利如刀——當那雙眼睫忽然掀起時,葉衿倉皇轉身,大步向前跑去。
果然還是討厭遊為!
討厭他,總是像口沉默的井,吸納所有情緒卻不起微瀾。
討厭他,永遠站在深淵前做定人肉盾牌,不肯讓已經可以平視他的自己看清巨獸獠牙。
討厭他,將所有“懲罰”照單全收,卻從不追問那些尖銳背後藏著怎樣潮濕的期待。
討厭他。討厭他。討厭他……好想念他。
咖啡館與校門僅隔一片梧桐林,本該逗留校園的訪客仍在林蔭道漫步,反倒是葉衿這個在校生先踏出了學校。
遊為給予的“自由”像顆無處安放的玻璃彈珠,在褲袋裡硌著大腿。葉衿站在岔路口,望住通向葉家的方向——沈青青信件裡提及的葉即明刺得人神經痛,葉衿此刻不願深想,只得調轉腳尖。
手機適時震動,是葉欽發來日常報備貓咪行蹤的照片——那隻喚作破破的金吉拉正蜷在弟弟臂彎裡酣睡,肉墊搭著不久前還是陌生人的手腕,親暱到沒心沒肺。但這也正常,畢竟返江之後,葉欽照顧它比葉衿更多,破破理應棄暗投明,奔向更好的照顧者。
校外,商業街亮起霓虹,雖不及市中心氣派,但奶茶店與書店鱗次櫛比地漫開暖光。電車鈴穿透大學生的笑鬧,附近上班族的公文包蹭過葉衿肩頭,遛狗人的大型犬突然沖著廣告屏狂吠。紅燈轉綠瞬間,葉衿已被推擠到通往市區的站臺。
禮拜四的晚高峰不敵週末,但電車仍然滿載喧囂。葉衿貼著車門玻璃站穩時,忽發奇想——窗外那間由江卓學生自主設計的店鋪,那扇櫥窗前,是否有吸引沈苫逗留超過兩分鐘?
車身晃動打碎光影,葉衿踉蹌著向車身中端走,失重後仰瞬間,忽然有股力道自後方托住手腕,輕輕託舉著,將他推向銀色吊環。
過分熟悉的體溫透過面板傳入記憶中樞,葉衿瞳孔驟縮。未及轉頭確認,那雙手已松開退後,如同放開一隻學會飛翔的雛鳥,隱入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