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 出海
電話未接、收到tia再次編輯傳送來的道歉簡訊時，葉衿已經漂在海中的一座人工島上。
露天派對裝飾奢華，遠非夏季校園舞會可比，而在燈光難以觸及的角落，未完成的隧道公路宛若巨獸骨骼，建材散亂狼藉，鋼筋冷硬裸露。混凝土壁面上，施工痕跡斑駁，灰漿未幹透，安全帽和工具懸掛其間……一切的一切，無一不在昭示：此非歡場，而是創世現場。
葉衿的手機下午被葉欽拿走後，不知藏到了哪裡，葉衿連同spencer說句抱歉的機會都沒有。
真是對不起，又連累他在葉臻面前多了條罪狀。
tia還好嗎？她今日遲遲不來，多半也與葉旻脫不了幹系，但有祝家護航，葉旻應不至對她太過猖狂。
可傅睿誠那瘋子，行事無常，令人難測。
葉衿環視周遭，牌局、舞池，嘈雜聲浪不絕於耳，他只覺一陣惡心翻湧，難以自抑。
“喂，二少爺，別吐啊。”
葉旻惡意滿滿地笑出聲來——自打葉衿在他臉上留了道永久傷疤，他就再未見這位堂哥如此暢快地大笑。
但葉衿仍然能分神去想：今天的一切，葉從明知道，葉既明無所謂，葉臻呢？
應該不知道吧。
從少年時第一眼見到葉臻，葉衿對他就有種無條件的信賴，總覺得無論如何，即使葉臻現在沒那麼在乎他了，但只要兄長在，就不會讓他如此狼狽。
哥哥……哥哥……哥哥。
在江城時，世家子弟總愛聚會，葉衿都不想去，但會跟著葉臻去，後來葉臻不去了，他又常聽說，遊為也會出席。
於是，明知對方是在吹噓，葉衿還是會赴約，然後失望而歸。
多年來，這樣的戲碼重演無數，唯獨宛丘裡那次，是葉衿第一次醉夢成真。
遊為……第幾天了？
若非腿傷未愈，葉衿幾乎要懷疑發生在太平山上的一切只是幻覺。他恍惚想起被遊為牽在身邊的球球，也不知它後來是怎地到了祝家。
如果自己當年未離深水埗，乖乖候在原地，會不會……也能和那隻傻瓜小狗一樣，被撿回去好好對待？
這次是不是沒人來救他了？
“跟你講話呢，發什麼夢！”
葉旻扯住葉衿頭發，強迫他抬頭面對現實。
疼痛讓葉衿的眼神聚焦，他面無表情，心中卻急轉千回——葉衿今晨才看過報紙頭條，大概猜出，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座島正是粵港新通道的要塞。
作為港城近十年特大工程之一，這專案當年爭標激烈，熱鬧程度不亞於今年的中歐風雲。江城也有兩家內地企業橫插其中，傅家牽頭，成家作陪，聯手國資共築奇跡。
<101nove.er說過，這條跨海新幹線上的一切，都要到後年年底方能竣工驗收。可現在，他們就在這茫茫大海深處還未停工的人造陸地上，追歡取樂。
通往人工島的道路還在建，人們是乘坐遊艇過來的。落船路段鋪滿碎石泥沙，兩側的護欄都未及裝好。
遠處的風電設施，沉默、龐大，夜幕下好似深海中突兀而起的黑色森林。
近處，島上的燈光被特意調過，白天用於輔助施工的設施，此刻變成派對的聚光燈，將空地照得通明。
這裡滿是不怕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