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不一樣。我跟他不一樣。”遊為在心底重複。
他猛拉下耳機,大步回椅邊,ipad重啟又鎖。漆黑螢幕取代了葉衿的畫面,卻並未讓遊為輕松下來。他從椅邊起身,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如籠中野獸。
他強迫自己冷靜,心裡一遍遍念著:他會乖。他不會走。
腦海裡的畫面漸漸被葉衿充斥:葉衿頂嘴,葉衿窩在沙發上抱貓撒嬌,葉衿露出小虎牙笑,葉衿呆望住他,眼裡空洞無淚……
某一刻,樓下再次門響。
遊為像被人攥住神經猛然一扯,立刻停下腳步。
他的呼吸變得淺而急促,心跳被放大數倍,重重敲擊耳膜。眼睛盯著閣樓昏暗的地板,視線卻無焦距,像被釘住,既不敢向外,也無法逃離。
時間在這一刻失去了原本的線性流動。秒針轉動的節奏被拉長到一個世紀,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怠滯。他似乎聽見了樓下的模糊對話,聲音像隔著厚厚的水層傳來。
程晝回要走了?他一個人走嗎?還是——
遊為遲緩地回頭看向坐在地上的小女孩們。
積木堆得高高的,已經開始晃動,彷彿隨時都會坍塌。他想開口制止,但聲音卡在喉嚨裡,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女兒的小手慢慢地、慢慢地伸向一塊岌岌可危的積木,手指輕輕一捏,抽走。
然後,“砰”——
積木坍塌的聲音炸裂在閣樓裡。從巴勒莫的閣樓到太平山頂纜車外的港城天際線,積木大廈,一併傾覆。
深埋的記憶和恐懼傾瀉而出,腳步聲隨後響起,輕而急促,逐漸遠離。
遊為抵著牆邊站穩,在混亂的思緒中低聲吩咐小姑娘們:“vai aa finestra a vedere, chi se n’e andato到窗前看看,誰走了?)”
兩個小女孩飛快地跑到窗邊,趴在窗臺上探頭向下張望。小女兒率先抬起頭,奶聲奶氣彙報:“ui se n’e andato, insiee a gatto.他走了,還有貓咪。)”
遊為一字一頓地咬出來:“ui chi他?)”
大女兒也仰頭,補充妹妹疏漏的細節:“un ospite snosciuto, n ye jin.不認識的客人,和葉衿。)”
一把鈍刀落下,慢慢割裂空氣。血液在耳邊急促流動,像鐘擺在腦海中敲擊著分秒的流逝。
遊為愣在原地,費力地思考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兩句義大利語的意思是:葉衿走了,甚至,帶走了他的貓。
遊為轉身走回屋內,手撐桌沿,指節發白。
自祝芝琪死後,第一次,他感到徹底的迷茫,全然不知所措,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