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重複了無數遍的道歉如烈焰燒灼,鐵鏈般的負罪感緊緊勒住葉衿的喉嚨。
“二少爺。”李銘山低低嘆出,“大少爺是不是同您說過,遊家要對葉家不利?後來什麼都沒發生,不是遊家手下留情,是先生親自登了遊家的門——拿著一個遊釗以為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威脅他。”
葉衿驟然轉身推門,但手指剛觸及門板,李銘山抬高的聲線便將他拽得幾乎摔倒在地。
“遊釗一直隱瞞遊少爺的秘密,您不想知道嗎?”
不想!
可……他幾乎早就已經猜出來了。
中年人的話語像混沌的漿糊,纏著葉衿踉蹌走出燈光晦暗的儲藏間,在漆黑的夜幕中,聽著羅蘭與造物主的對峙,記憶如破損的膠片翻湧,從身邊一幀幀碎裂拼接,將他拖向一個似乎再也亮不起來的前方。
遊為說:它現在叫“球球”,我外公取的名字,他很疼愛它。
tia說:你們去拍拖啦,我來牽球球玩,晚上直接送到太平山——我和祝阿公已經約好了,他請我吃深井燒鵝。
唐令則說:傻莉莉,還幻想能騙過那隻老狐貍。要不是他死得早,tia還沒長大,就得被送到島上。
——什麼島?
——你不會想知道的。
——二少爺。
最後輪到李銘山方才的嘆息。
隔著幕布的縫隙,葉衿與似有所覺抬起眼皮,從面具後看過來的遊為對視。
——紮在江城頌江灣上的“島”,是葉從明二十三年前拖葉家陷入不複之地、害得夫人離開江城的伏筆。而在更早、更早之前,便已建在港城的那座,讓夫人最後為之喪生的“羅蘭島”……
——您覺得,是由誰一手搭建而成?
夜深,深水埗頂樓,星光如塵。
風從陽臺上灌進來,吹亂了掛在那裡洗得發白的衣物。
遊為靜靜坐在床邊,注視阿衿蜷在小小的單人床上,呼吸均勻,臉頰因夢境微微泛紅。他伸手撥開小孩額前的碎發,指尖微頓,終究忍不住在那溫熱的肌膚上輕點了一下。
“小狗……”
低啞的喃喃從唇間逸出,罕見的溫柔淺得無法維系,風一吹就碎。
風起了。穿過老舊窗框,帶來狗吠與遙遠的車鳴。
遊為充耳不聞,只是盯著阿衿乖巧的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