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時候,沈青青還會給他念英文版《哈姆雷特》呢。
遊為點頭,開始同他講現編的深水埗女鬼故事——
沒有藍天,沒有小鳥,只有低垂的灰雲,壓得人喘不過氣。
地面遍佈裂痕,世界呻吟。
帶著無臉面具的探險者走進廢棄的破唐樓,丟下一枚舊銅錢問路,半夜十二點四十分,他忽然聽見高跟鞋噠噠噠噠。
阿衿一下就要坐起來:“你嚇我!你嚇我!)”
遊為伸手一攬,將被子緊緊裹住小孩,又把他按回床上,聲音壓得低低的,在阿衿耳邊繼續講述:唐樓不是樓,是惡人們憑空製造的孤島;女鬼從前不是鬼,是被困在此間的少女。在她之前,還有很多的少女被迫變成女鬼,在淩晨一點零三分、三點二十七分……穿著球鞋、舞鞋,光著折斷的腳,在走廊上發出和“噠噠噠噠”相似的聲音。
她們再也,再也睡不著了。
阿衿聽得睡意越來越少,眼睛越睜越大,最後忍不住一頭紮進被子裡哀求:“唔講啦!唔聽啦!不講了!不聽了!)”
隔著被子,心跳如鼓,女鬼彷彿就隔著布料貼在他身後。
阿衿欲哭無淚,委委屈屈抽噎兩聲,被角忽然被掀開,少年的手握住了他的。好暖。
他似乎在笑,輕輕摩挲小孩的手腕:“驚咩?怕了?)”
阿衿悶聲恨他:“你走開,唔好靠近我。你走開,不要靠近我。)”
少年的聲音好像遠了些:“真嘅?真的?)”
假的。
阿衿連忙一把攥緊握住他的那隻手,紅著眼睛,任由被子被扯下來,露出一張可憐得要死的小臉。
看著他的少年,五官是冷冷的模子,此刻卻忽然有些無奈的樣子,輕聲哄他:“好啦,瞓啦。我咪係度,驚乜嘢。好了,睡吧。我就在這裡,怕什麼。)”
不怕呀。被他牽住的一刻,就不怕了。
甚至到後來,幾乎愛上了聽鬼故事電臺,只為從那些可怖的驚悚中,回味一絲幾乎已經消逝得無影無蹤的心安。
哥哥。
燈光一黯,舞臺上的輝煌劇院瞬間化作一片廢墟。
羅蘭遇到帶著無臉面具的“反叛者”,兩人心意相通,誓要聯手掀翻造物主的統治。
燈塔的光搖曳不定,糖果樹林以緩慢融化的方式坍塌,“舞臺”四周,斷裂聲似有若無,令人心悸。
羅蘭緊握著那根舞臺線,關節變得僵硬,動作吃力而決絕。反叛者也摘下面具,露出一張破碎得近乎醜陋的面孔。他們站在破裂的燈塔旁,凝視著島嶼深處,山一樣鋪天蓋日的“造物主”,看他手中的線牽動起整座龐然“舞臺”。
“停止吧!”羅蘭的呼聲在舞臺音響中回蕩。
造物主大笑:“玩物。掙脫束縛又如何?舞臺之外,只有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