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9章 79 刺繡補丁
二零三二年十月末日，星期日，葉衿人生中第一部親筆參與創作的木偶戲，終於要在這天粉墨登場。今次，他不必藏匿於臺後操偶，只需端坐觀眾席間，靜待燈光下，故事煥發新生。
演出定為萬聖專場，唯一的dress de是身上須有植物元素。葉衿早些日子為木偶縫衣，剩下些碎布頭，他索性趴在桌邊，剪刀起落間，一朵歪斜的小花誕生，笨拙地被縫在了遊為那件價值不菲的kiton純手工襯衫胸口，線跡扭曲、形狀稚拙。
出門前，遊為拉開衣櫃，才發現襯衫多了這樣一處紮眼的點綴。他手指一頓，隨後迅速翻開它，像是要將這件“遭殃”的衣服棄置角落。葉衿抱著貓，坐在床邊，冷眼看他在衣櫃前，背對自己，脫下居家毛衫。
覆著流暢薄肌的脊背暴露在空氣中，即使二十載光陰流逝，左肩上的彈痕依舊醒目猙獰。
葉衿的目光不由自主被那枚懸在遊為頸間的狗牌牽引，隨著他的動作，它滑落，最終跌入脊線深陷的谷底。
這讓葉衿忍不住想起那些時候：狗牌墜下來，冷不防打到他的臉龐或胸膛，金屬的冰涼刺激得葉衿陡然一僅，莢得遊為嘶息一聲涼氣，隨即俯身，舍間捲起落到葉衿身上的狗牌，而後貼近男孩瀕危的呼吸，溫聲命令他，抬起軟綿無力的手腕，好幫自己將唇邊刻有葉衿名姓的狗牌，顫顫巍巍地挪至他的身後——以擁抱的姿勢。
那時的遊為，性感而危險。
現在的遊為，討厭鬼，喝涼水。
終於，遊為挑定衣裳，雙臂一展，將一件葉衿鮮少見過的襯衫套上身。葉衿冷冰冰看他從容轉身，而後目光一閃，被襯衫左肩上那塊補丁勾走目光——明明這件襯衫簇新，偏偏那塊材質迥異的補丁，卻帶有年頭的痕跡，上面繡的秋色尤加利，雖比葉衿隨手剪的精細，仍顯笨拙。
遊為又從衣櫃裡扯出之前被他放棄的葉衿改造版襯衫，好整以暇地站在上身赤洛的男孩面前。
葉衿沉默不語。
遊為無聲輕嘆，認輸般靠近他，語氣放得低緩：“小時候受傷後，總覺得左肩很冷，這是……我媽媽繡的。”
不善表達的祝芝琪，回憶著鮮少擁抱過的遊釗的身形，估量著兒子長大後的模樣，給八歲、十八歲、二十八歲的遊為，分別繡了這樣的一塊補丁，交給阿嬸，代為在當年縫制轉交。針落下時，她未曾說過一句多餘的話，似乎也只是希望，兒子穿上它時，受過傷的地方能多哪怕一層保護。
祝芝琪留給遊為的東西太少了，阿嬸交給他的這三件襯衫，幾乎都未被穿過。
他不捨得。
葉衿的瞳色晃動，片刻後，他終於松開破破，乖順地張開雙臂，任由遊為裝扮洋娃娃般，將自己的襯衫穿在葉衿身上，並垂下頭， 一粒一粒為他繫上紐扣。
尷尬的事情發生在劇院驗票口。
面對只出示一張票的兩位觀眾，劇社老闆的二女兒挑高眉，難以置信地詢問葉衿：“non hai i bigietto你沒票嗎？）”
本來是有的……但誰能想到，葉衿慷慨地將票送了個遍，竟然忘了給自己留一張。
他現在已經學會一些基礎的義大利語句式了，但未及張口，遊為已替他作答：“noi ne abbiao soo uno. 我們只有一張。）”
“io padre te ne ha dati attro. 我爸爸給了你四張。）”曾經送給葉衿雨衣的女孩有些哭笑不得，看向遊為：“ i ha forse usati tutti per 101nove.enza他都拿去做慈善了嗎？）”
劇社規模不大，即便觀眾席滿座，也裝不下百人。四張票，在這場一票難求的專場演出中，已是很誇張的優待了。葉衿後知後覺出不好意思，下意識往遊為身後躲了躲，腦袋歪出來，卻見遊為十分自然地和女孩溝通起來。
他們兩個沒顧及要讓葉衿聽懂，對話很快，不時穿插幾句方言，葉衿聽著聽著就走神了——遊為和劇社老闆一家有舊，葉衿從拿到這個兼職時就知道了。所以……
他轉過頭——那件小青蛙雨衣，到底——
“進去吧。”遊為回頭看他，“我們坐後排，擠一下。”
葉衿眉心緊鎖：“可我想讓你坐在前排。”
遊為伸手掐住他的臉頰：“那你就不該亂做慈善。”
“程家不是做慈善的嗎？”葉衿突然想到出路，“讓程先生把程晝回送到門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