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柔和，賓客雲集，喧囂中，他卻被一幅冷清的印象派畫作定住目光。
畫中是雨後初晴的山間日出，即使傅睿誠對藝術嗤之以鼻，仍能看出它在模仿莫奈，筆觸雖生澀，卻有種難以言喻的寧靜生命力，將他的視線牢牢攫住。
畫的作者就站在旁邊。
傅睿誠知道他，程晝回，畫展主角，江城名流都來捧場，只為在他面前露臉，好攀上程家這棵過高的高枝。
雁清山上的程家，是江城的一座隱秘堡壘。慈善，是它遞向世人的面具；而商道、權術，乃至不可告人的交易，才是支撐這座千裡江山的根基。
在如今的家主程恪行成功奪權之前，程家的叔伯們依靠暗地運轉的交易網，賺得滿盆滿缽。程恪行上位後，便開始一刀刀斬斷這些渠道，惹得那些舊勢力險些將他推翻。
程恪行少年忍辱，假扮傀儡，但那份沉靜中，埋的卻是烈焰般的野心。二十年韜光養晦，他織就了一張無懈可擊的網，終以雷霆手段，掌控全域性。
程晝回，是程恪行一手養大的孩子，小他一旬，從懵懂稚嫩到成熟內斂，一切都被烙上了“程恪行”的印記。成年後，程晝回不僅是程恪行的左右手，更是對外的潤滑劑。明處，他以溫和優雅的姿態亮相，收獲信賴與美譽；暗處，他穩如磐石，與程恪行合力佈局程家的複雜勢力。
程家如今靠醫療健康産業和創新投資積累財富，葉臻的“新野科技”，也是程家投資的一環。這些合法交易，為程家打造了模範形象，源源生財，再以慈善形式，回饋大眾。
人們都以為，程晝回的畫展、品牌、基金會，也是精心策劃的一場商業與藝術的聯姻，但沒人知道，程恪行那段時間砸下重金進軍文化圈，僅僅只是因為，程晝回某天突然愛上了畫畫。
而傅睿誠，也曾是那些無知者中的一員。
程晝回與養大他的人不同，並非那種鋒芒外露的淩厲長相，他長傅睿誠五歲，那年也才二十多，卻和靜文氣而不失慈悲，似淡墨描出的山水，經千錘百煉沉澱出靜美。
程晝回立在畫作前，無意間與傅睿誠目光相撞，微微一笑，便移開視線。
那笑容很輕，傅睿誠卻忽然覺得心被紮了一下。這情緒，過於陌生，不是佔有的渴望，而是……生澀的傾慕？
他想接近他。
傅睿誠費盡心機，買下那幅畫，頻繁亮相程家場合，甚至試圖與他們做生意，只求一個與程晝回對話的機會。
傅家曾和程恪行打過交道，那個人的手段，便是黑手起家的傅氏，也不寒而慄。那種人，怎麼可能真的有人願意靠近他？
在傅睿誠帶回去的那幅畫裡，山間有雙珍珠鳥。
多可笑，傅睿誠竟以為，程晝回也是一隻被困山中的鳥兒。
傅睿誠千方百計見到他，認真地，羞澀地，滿懷虔誠地告訴程晝回，自己可以帶他走。
但換回的卻只是困惑的目光。
傅睿誠不信，使盡手段給程家添堵。但再見面，見的就是程恪行了。
那是個讓人無法忽視的男人，冷靜、剋制，佔有慾讓人窒息，看向傅睿誠的目光，淡漠得近乎殘忍。
“他——還記得我嗎？”傅睿誠近乎乞求。
程恪行微微側頭，語調平靜，甚至不願提起程晝回的名字，卻如生雷炸耳：“他不關心。”
傅睿誠聽人說過，他視若珍寶的那幅畫，是程晝回為程恪行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