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衿迷茫抬頭，對上鄰居無歉意的目光，眨眼間，對方已伸出手，用拇指拭去他頰邊水珠。
真是小狗啊，有人心嘆。
“阿飛”掏錢換了一大把網，這次認真了些，動作利落，穩準狠。“咕咚”一聲，魚掉進了葉衿早已舉好的小杯中。
一條，兩條，三條。
魚兒騰挪吃力，換大杯續戰。
七條，八條。
老闆臉色發青。
阿衿興奮欲呼，少年卻忽然轉身，將那把新網遞過去，在他眼前晃了晃。於是上鈎的小魚阿衿便歡天喜地接過，坐在還留有少年體溫的小馬紮上，開始攻關。
他玩得興起，眼中只有魚，未覺背後人影漸遠。
從這個角度望去，世界彷彿翻轉了畫面。
幾步之遙外，少年目光如鈎，緊望住阿衿單薄背影，心中情緒起伏湧動。
十三歲，準確點，十三歲半了。阿衿胃口不小，身形卻依舊孱弱，若硬把他想象成七歲的自己，似乎也未嘗不可。
雀躍的，興奮的，因為被意想不到的人善待而忘乎所以的。
媽媽，你當年就是這般看我，然後決絕走掉的嗎？
“阿飛”——遊為在原地沉默地站著，片刻後，他忽地收起長久凝望小孩的目光，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此地離深水埗不遠，他自己能回去。
此地離太平山有些距離，但……暗處的人會把小少爺接回祝家的。
是吧，媽媽？
街角，皺紋如魚鱗的老者坐在塑膠凳上，專注地修理著微型水泵。在他身後，孔雀魚尾鰭斑斕，如晚霞綻放，水波輕搖。
遊為路過隔壁的手作店，年輕藝術家筆觸細膩，正在玻璃球內繪制魚紋。店內的霓虹燈光透過作品架上的彩玻，在她肩頭灑下斑斕虹光。
“佢會帶來好運嘅啩？它會帶來好運吧？）”
一對母子駐足在店門口那排透明的魚袋前。孩子的小手貼袋，眼睛追隨著一尾金黃錦鯉，口中念念有詞。
遊為忍不住停下腳步，但眼神卻穿過那對母子的背影，詭異地與缸中之魚“對視”。
世界為此變得波光粼粼，金魚街被扭曲成一片晃動的奇境。
鄰家花鳥店，鸚鵡用鮮紅的喙啄動了一枚小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