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飛”的手在空中停了停，最後一次從阿衿掌中滑落。
“衰人。壞人。）”他答得幹脆。
白日裡，油尖旺區的通菜街如一條流淌的繁華脈絡。
陽光穿過逼仄街巷，在高低錯落的棚間灑下斑駁光影。兩側的玻璃魚缸整齊劃一，碧波映出迷你海底世界，青苔裝點缸壁，水草搖曳似深海森林，偶爾有珍奇的熱帶魚掠過，帶出一抹熒光綠紅。
阿衿忍不住貼窗痴望。
錦鯉悠遊，尾鰭如流雲輕拂水面。
鬥魚傲慢，鰭似蟬翼輕顫。
空氣中嗅得到淡淡水汽與清新的塑膠味，店家的叫賣和魚缸迴圈水泵的低鳴混在一齊，同流動如水的熙攘人群共同彙聚成一條川流不息的金魚街。
魚販手法熟稔，網起一尾魚，透明袋一裹、緊紮，便將流動的夢交予顧客。
見阿衿興奮欲奔，“阿飛”伸出手，一把拎住他衣領，把過分歡脫的小孩拽回，陰惻惻警告：“走失咗，咪期望我搵你。走丟，別指望我找你。）”
話落，阿衿如臨大敵，立刻緊貼少年，步子都邁不開了。
店外，塑膠袋如透明的水晶泡泡串起，魚影晃動浮沉。五彩斑斕中，“阿飛”低頭，看著小孩緊攥自己衣角、無辜環顧四周的可憐模樣，心中忽生異樣滿足，又驟然皺眉，猛拉回衣角。
“搞壞咗就即刻丟低你拽壞了立刻丟掉你。）”
這句威脅可比剛才那句輕飄飄許多，根本沒起到恐嚇作用，下一秒，阿衿已經機靈地又粘上來，雙臂虛環少年腰身，仰頭，一臉自己最最擅長的無辜：“搞唔爛嘅。拽不壞了。）”
小狗。
跟著魚缸裡遊弋的色彩，阿衿拉著“阿飛”前行——他剛才終於妥協，最終允許小孩牽著他的衣角同行。
街頭有家蝦蟹專賣店，水缸中爪影交錯，金紅龍蝦張牙舞爪，與靜臥的珍珠貝對比鮮明。
阿衿喜歡吃蝦。
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阿飛”跟著止步，但目光未久留龍蝦，小鬼又被旁側撈魚攤勾走。
“搵到咪係你嘅囉。撈到歸你。）”
商販蹲地，笑遞紙網，水盆中小魚紅藍閃爍。
阿衿忍不住回頭，眼巴巴望向“金主”。
“阿飛”隨他心意付了錢，但接過小販手中的紙網在小馬紮上坐下的，卻是付款者本人。
阿衿無語，但還是乖乖蹲旁，小手扶膝，眼不離網，見他捕得紅尾小魚，出水，紙破，魚落，水珠濺了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