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為看著傅睿誠,一字一句改口:“金魚。”
你究竟知唔知,我很痛,葉衿。阿衿。
今今。
我也會痛。
葉衿贏了,贏得如戲文中的一筆勾銷。
荷官在島上擲出的最後一張河牌,是決定眾人命運的梅花9,似天意降臨,填補了葉衿手牌的空缺,成就了一副無懈可擊的順子。
遊為手中的a、k高牌與之相比也要遜色些,更不必說從開始就只握了一對q的傅睿誠——他早知敗局已定,無論金魚地皮,都是口頭上的糾纏,入不了傅家的庫,但傅睿誠樂得攪局,讓一切陷入混亂。
現在,他得逞了。
載遊為登島的直升機,旋翼捲起塵埃,早就離開。留下的,是海上那艘威懾眾人的祝家遊輪,等待著將遊為與葉衿接回。
二人離開時,傅睿誠掛著溫馨又殘忍的笑容,松開葉欽,任由男孩踉蹌地跑去送他哥哥。
葉衿對葉欽沒好感,不單因為後者莫名其妙成了他和葉臻的“弟弟”,更因為小的時候,在那段被當狗一樣對待的日子裡,他見過葉欽。
彼時,同病相憐的小孩不僅沒對葉衿生出共濟之心,甚至曾在一旁對他見死不救。不過對方直到今日仍自身難保,葉衿不會強求他人援手。
再後來,葉衿等來了葉臻,也許,葉欽也等來了……傅睿誠那個瘋子。
對葉欽,葉衿沒有對葉旻那樣的深惡痛絕,他只是沒興趣多看這個既要也要的膽小鬼任何一眼。今日種種,葉衿自認對這個弟弟已經仁至義盡。
葉欽似乎也悟出了這點,他無顏求饒,也沒有辯解,只是默默地站在海邊,與葉衿和遊為登船的地方相隔二十步,靜默如同被風浪侵蝕的石像。
風中,或許有句微不可聞的“對不起”,但葉衿的心思全在登船的艱難上,未曾回頭。直到遊為面無表情地抽開葉衿柺杖,將猝不及防後跌的他抱入懷中,穩步踏上船階,葉衿方才屏息回望,見到那抹脆弱的身影在夜色中幾乎消融——又毫無停頓之意地收回目光。
回程的船上,葉衿面如紙白,坐在艙室一角,聽憑養和醫院的主治醫生為他細細檢查傷勢。
骨傷需靜養,但葉衿不滿一日便匆匆出院,之後更是在殯儀館、火葬場、深水埗乃至海上四處奔波,傷勢未見惡化,已屬奇跡。
還是幾日前才幫葉衿打上石膏的那位醫生,但這次,他面對的只有病人一人,能讓病人乖乖就範的遊為,一上船就已不知所蹤。
不過這次病人也乖了許多,不似上次那般有恃無恐地固執己見。
病人正在神遊。
葉衿模糊地想:我應該和他道歉。
但葉衿思來想去,還是很難明白自己究竟錯在何處。
他想幫葉臻守住東西,這是不對的嗎?又或者,遊為介懷的是自己的不信任。畢竟從一開始,他就告訴葉衿了:你會贏。
我做錯了。
我沒做錯。
葉衿翻過手心手背,最終,掌心朝下,靜靜地搭在絨被上。
他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