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家二房夫妻在大夫的看顧下,被抬入了內屋安置。
山家人口不少,住處逼仄,二房一家三口擠住在一間屋子裡,是全家最小的一間,連扇窗都沒有,只好將夫妻二人並排擱在了床上。
床腳處有一個鋪了幾件破衣服的木板,那是山桃以往睡的地方,宛如家犬。
“暫可安心,兩人出血已止,剩下的只是皮外傷,傷筋動骨一百天,慢慢將養就是。”大夫照例叮囑家屬,除了眼睛黏在杜盈秋身上的山桃,也沒看一旁的杜氏有多擔憂。
“他身上多挫傷,腿部錯位已正,一月不可下地,三月內不可做重活。這位夫人傷在頭部,不可勞累,觀養七日若無加重則安。另外,還需開一些補血養氣的藥......”
“吃藥?吃什麼藥!”一直攥著手的杜氏聽見這話眼皮一跳,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根洗得發白的帕子往眼上抹,“大夫您是鎮上的,我們鄉下泥腿子,哪裡吃得起藥,保住了命就不錯了。您也看見了,我一個寡婦,這麼一大家子人要養,實在是拿不出這個錢啊......”
連方子都還沒開,便先開始哭窮,大夫眼皮子上下一掀,這老婦擺明了是心疼錢,擱平時大夫自然不會多管閒事,但山桃那奇辨內傷的本事實在讓他眼熱,便多了幾分耐心。
“虧空之症,在於養而非治。您兒子兒媳尚且年輕,若不用藥調養恐要落下病根。治病救人是學醫之本,針灸和接骨我不收銀錢,方子也儘量選低價的藥材。”
“大夫您善心,勞問大抵需多少藥錢?”山桃收回流連在杜盈秋臉上的目光,衝大夫深深一躬。
聽見大夫說免了些錢,杜氏將擦淚的手一頓,又聽山桃追問,藉著帕子遮掩狠狠剜了她一眼,再聽大夫說頭一個月估摸要二兩銀子立馬變了臉色。
“搶錢吧你,二兩銀子,能買多少鬥米了。你一個大夫,不能看著我們家孤兒寡母的,就趁火打劫吧!不治,說什麼也不治了!”
山大郎在院子裡招待將山二郎送回村的同鄉,雖然山家在村裡聲譽平平,但山大郎卻是個實誠人,平日沒少給鄉里鄉親幫一把手,這些同鄉也願意賣他一個薄面。
不然他們也不會願意管山二郎這種攆雞逗狗的混子死活。
杜氏一嗓子拿出了嚎破天的氣勢,讓山家出錢就是剜她杜氏的肉,正捧著陶碗喝水的青年被這中氣十足的一聲吼得一抖,水灑了一褲子。
金氏眼疾手快,一邊拿乾淨帕子給青年擦水,一邊將山大郎壓著坐回了板凳上,臉上笑眯眯地,嘴上卻道,“你再敢給二房借銀子,老孃就跟你和離。他們傷成那樣,得填多少銀子?大柱再過兩年就要看媳婦兒了,家裡哪來的錢給二房糟蹋?”
山大郎嘴巴張了張,終究是沒說出話來,紅著眼眶抱著自己的頭低了下去,一旁支著耳朵的幾個年青碰了碰眼神,就當沒聽見。
這時屋內又鬧出了動靜,一番好心餵了狗的大夫氣得拂袖而出,出診的銀子山大郎已經墊付過了,他也不願再和無知婦人爭論其他,背上自己的藥箱就往外走。
追著大夫出來的山桃心中百轉千回,要是休養不夠落下病根子,母后就跟會宮裡那些老太監老宮女一般活受罪,她眼下變不出錢來,這錢自然還是得山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