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披雪白狐氅,北朝長公主陶陶,立於宮門城牆之上。
私帶敵軍入城,開門投敵,只為一城百姓無憂。
身為長公主,她在深宮雖未受寵待,但終究不愧食民之祿。
紅裙飄然墜下,狐氅滑落城樓,可惜她未看見跪在街道上哭頌的子民,也沒聽見背後倉皇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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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漸漸回籠,陶陶先感受到的是滾燙的臉頰貼在冰涼的地上,激起了她一身的雞皮疙瘩,爾後便是眼前朦朧的光線,讓眼盲數年的她感到驚詫。
緊接著,吵吵嚷嚷的聲音爭先恐後地擠入她的耳中,直讓她覺得頭疼。
“怎麼沒動靜了,不會死了吧?”一個尖細的婦人聲音響起,拐著彎的口音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野雞。
“娘,怎,怎麼辦呀...四丫不會死了吧......”另一個聲音猶猶豫豫,一聽便知道是位怯懦的主兒。
杜氏嚥了口唾沫,卻硬著一口氣將杜盈秋推搡了一把,用眼神指使著她上前,“天王老子也管不了娘打小子。四丫是你懷胎十月掉的肉,就是打死了也是她的命,你男人現在被賭場的人扣著,命都要沒了,你還跟她磨磨唧唧的?要我說,直接簽了賣身契,讓人拉走就是。”
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乾瘦小人兒,杜盈秋咬咬牙,蹲下身顫抖著將手伸向了陶陶的鼻尖,還沒碰到她的臉,便被一把抓住了手腕,唬得杜盈秋原地蹦了一下,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見陶陶非但沒死,還睜著一雙杏眼冷冷地盯著她,杜盈秋下意識嚥了口唾沫,想要將手抽回卻紋絲未動,不由得惱羞成怒,“裝什麼死呢,撒手!反了你了,還敢對你老子娘動手。”
陶陶只覺得眼前忽明忽暗,身體一陣發虛,視線難以聚集,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生前念著母后的話,要好好活著,便在那吃人的深宮忍著耐著,現下北朝不再,她也沒了什麼顧忌,死都不怕的人哪裡還忍得了旁人的輕賤。
陶陶僵持著手上的動作未變,等感受到眼前的女人用力抽手時驟然鬆開,杜盈秋被反來的力道懟了個仰倒,咚得一聲,頭磕在了地上,二十來歲的人竟沒能爬得起來身。
站在一旁的杜氏看得一愣一愣的,杜盈秋既是她孃家的侄女兒又是她的二兒媳,是個欺軟怕硬又重男輕女的主兒,對自己唯一親生的閨女非打即罵,哪有今日這般被反將一軍的時候。
雖心底裡也看不上杜盈秋,但這回賣四丫還山二郎賭債的主意卻是杜氏出的,在她看來,陶陶是在反抗她這個阿奶的權威,當即一腳踹在了陶陶的心窩上。
陶陶才緩了口氣便又被杜氏的大腳踹倒在地,胸口的疼痛讓她忍不住佝僂著背咳嗽了起來,滿是補丁的粗麻冬衣單薄得能顯出她凸起的肩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