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城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輕輕透過窗欞,照在我的臉上。我緩緩睜開眼睛。
辰時了,也該醒了。我想著,爬起來走出房間,緩步出來洗漱了,回房念起書來。
話說平時的早上我是從不念書的。今天是在太中序學習的最後一天,所以讀書的意義就不僅僅在於學習了。做這麼一件事,難免會讓人走思。可我這樣一走思,不由心亂如麻。
這天下呵。
今年是荊王朝揚武四十年,我正好十七歲。不過重要的從不是時間,而是天下大勢。四年前,遠在千里之外的象郡反叛,稱為“越國”,同年攻打涼州,斬殺了涼州守邊大將蕭增。也是同一年,吳郡被一群反賊佔據,稱“吳國”。去年,魯州也反叛,號稱“齊國”。
可笑的是,這些事從未出現在課文中,而課文中卻出現了《大將蕭增傳》,宣揚蕭增是一位盡忠王事的將軍。而各地的藩鎮、節度,一面做著蠅營狗苟之事,卻一面向學子們粉飾著天下太平的迷夢。因為我家有幸生在郡城,所以面對的問題不是戰亂,而是逐年成倍增長的稅賦。
客觀的事實是,郡內少盜賊,無戰爭,郡守增稅所心懷的鬼胎,一看便知。
不曉得這個朝廷,除了司隸,能控制的還有什麼地方。
更壞的是,六月二十五日,帝躬不豫,各地組織了祈福活動。我不曉得,他們究竟是要留住這個曾威震四方的國家,還是要留住這個飽經風霜,自揚武二十八年起便忙於剿匪平亂,疲於奔命的君王。
不可否認,一些自先帝——德皇帝鎮方年間遺留下來的社會問題,在這位揚武皇帝面前暴發了。各方鎮的勢力太大,難免引起反叛。所以,與課本上所宣揚的不同,魯、吳、象幾郡的反賊,絕不僅僅是一群跳樑小醜。在明眼人面前,可悲的,國家政府連自己的業績都不會吹。
今天已經七月一日了。這樣的國家前途,你讀這個書還能是為了自己一時富貴榮華的追求嗎?不如隱居。相較隱居,我更樂意做一個遊俠,畢竟江湖上的快意恩仇,俗世更有幾人知……
國家之勢,便有如我房中燈上飄搖的燭火。我吹熄了它,去吃早飯。
吃過早飯,我便穿上家中為我準備的一套黑色儒士服。配上一把刀,繫上容臭,這一身裝扮還真不錯。只是,我打心眼裡不願承認,自己是一個儒士。我同家人告別,踏上去太中序的路。
走過鐘鼓樓,我習慣性地看了看下面有沒有貼榜。在戰時,除了通緝和勝利以外,一貫是不貼榜的。果然,當我送過去的時候,只看見揚武三十三年蕭將軍擊退越兵,親斬越王穆令臺的喜報,喜報上鋪滿了蜘蛛網。
現在蕭將軍被斬,皇上又病重,這揚武朝的天,怕是要變了。我從鼓樓旁溜過去。
再往前走,便到太中序了。太中序是一所在郡內地位很高的書院,由宣郡王親辦,並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人才輩出,曾出過十幾位進士、同進士。但現在隨著楚郡潁川書院、代州燕山書院的崛起以及司隸的太學、海州書院等老牌強校的新發展,太中序影響力已大不如前。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更糟……
好在有一點是不變的,那就是今天是我的畢業日。
走到太中序的樓宇門前,我聽到了侍者敲鐘的聲音,這意味著我又遲到了。我緊跑兩步,搶進一個教室,搶到一個後排座悄悄坐下。
“秀儁啊,又遲到了。”一個聲音平靜地響起。
唉,果然被發現了。我改端坐為長跪,雙手頂禮。“靜先生,司馬仲桓知錯。”我預備挨戒尺。
靜先生卻笑了。“你啊,回去坐吧。最後一天了,還打你做什麼?”
我慌忙回去坐下。
“人已經到齊了。那麼 今天只有一個題目。試問諸位為何而讀書?是不是為了我荊國的復興?”
關於荊國的事,先生比我明白得多,很顯然他只是在完成“政治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