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七年,袁雋再見蕭凌。“救”她出學堂時,那個彬彬有禮的青年,她認不出;面前這笑起來泛些痞氣的男子,倒與她幼時記憶中的某人高度重合。
那個每日能出其不意敲到她腦袋的壞蛋!
袁雋腹誹著同蕭凌一道踏出常思堂院門的時候,一眼就見到了燕洄,依然是貼牆立著的姿勢。她有一瞬的恍惚,好像此刻仍是順和六年的六月二十,自己正要去給燕洄過生辰,此間已經過去的二百多天其實並不存在。
袁雋甚至還想,樂平公主弄錯了,燕洄非是未免連累太子所以不來找她,他明明是怕她受罰才只站在了院外。也許,他日日都如今日,他一直在。袁雋這麼胡亂想著,忍不住笑著喚出聲:“燕洄!”
燕洄臉上卻並無久別重逢的高興模樣,只冷冷地盯著袁雋手中的錦囊。
袁雋心裡彆扭,將手背到了身後,想到自己得為蕭、燕兩人相互引見一番才能算是全了禮節,便轉身面向蕭凌,未及開口,先聽見蕭凌說話:
“燕公子。”沒有疑問,只是陳述。
袁雋感到奇怪,蕭凌說話盛氣凌人,燕洄看人冷酷陰鷙,這完全是兩個她不認識的陌生人。
氣氛滯重,壓得袁雋只能張嘴,不能出聲。她想做些什麼,但最終只是不可自控地注視著正跟蕭凌較勁的燕洄,又在心裡悄悄比對著自己再見他時的欣喜和對方此刻的冷漠,突然覺得委屈,遂吸了吸鼻子,也不改變視線所指,卻故意將話說給另一個人聽:“蕭凌,走,我帶你逛京城去。”
於是,袁雋頭也不回,揚長而去,似那年六月二十,在興慶宮的宮道上,步步生風。
此後一段時日,說起來是袁雋為盡地主之誼領著蕭凌四處玩,實際上卻是她被蕭凌帶著逃學撒野、肆意胡鬧。袁雋過得很快活,直到再一次被袁成禁了足。起先,因為錯過春狩,袁雋心裡還有些記恨蕭凌,可後來卻也實在恨不起來了。
祖父禁了她的足,但管不了他。於是,蕭凌每日在袁成上值後偷偷翻牆進府,給禁中的袁雋帶好吃的、好玩的,甚至幫著她一起抄書,然後趕在袁成散值前“原路返回”;偶爾算差了時辰被逮了個正著,蕭凌也一力承擔了所有的責備。
蕭凌處處護著袁雋,讓袁成也不好多說什麼,慢慢便不太管著他翻牆進府的事。誰知,蕭凌很會得寸進尺,“獨自偷偷翻牆而入”逐漸演變成“帶著袁雋明目張膽翻牆而出”,終讓袁成不得不把袁雋又送進宮裡伴讀。
剛回宮沒幾日,袁雋便磨著蕭凌給太子唐彧轉交了一封信,蕭凌知道,信中所寫定與“燕洄”有關。這些日子,他已在她話裡聽過這個名字太多次。
“蕭凌,聽說長嶺物產豐富,好吃的特別多,是真的嗎?我吃過燕洄炒的栗子,很甜的。”
“蕭凌,北平有人在過生辰的時候吃長生糕嗎?燕洄說元滄江以北都是吃糕的,長個兒。”
……
因此,四月十五,當休沐的袁雋非要拉著他上薈錦樓“吃頓好的”,並在三樓雅間“偶遇”太子唐彧和燕洄時,蕭凌毫不意外,卻也做不到心無波瀾。
那日後,蕭凌回留園足不出戶過了三天,連最得力的貼身侍衛長風也弄不明白自己主子整日發呆是在想什麼大事。
更讓長風不解的是,待到了四月十九,主子欲入宮帶安平公主逃課過生辰,但竟將精挑細選了很久的棗紅馬留下,只帶了一套書,似是寒門狀元“韓翰林”所編,名《邊地見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