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四方館遇襲一事,在大楚並未掀起什麼風浪,便是鴻臚寺和京兆府的查辦工作也只不過緊張了兩日。然而,袁雋卻莫名有些焦慮,也不知是否受前世記憶的影響,總覺得時間不等人,似有一隻手推著她向前跑,許多事迎面撲來,快得很難抓住。她覺得自己錯過了很多重要的細節,於是更加焦慮煩躁。
蕭凌強硬地將袁雋攔在府裡歇了三日,到底因為吃過一碗她親手煮的面而認了輸。十四日,蕭凌一早便趕到袁府,將袁雋按進馬車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陪著她晃晃悠悠地到了國子監。未進府門前,蕭凌又再勸道:“袁禕然,你信我,今日韓子期肯定會來崇志堂講學,他那天又不是沒見著你什麼樣子。你就安心回去休息,或者,我陪你四處逛逛散散心……”
蕭凌邊說邊走,好一會兒才發現他們走的並不是去崇志堂的路,而是徑直到了敬世閣。袁雋不去管蕭凌在一旁嘰嘰歪歪說什麼,只是安安靜靜地洗手烹茶,一杯又一杯地接連將滾燙的茶水遞到蕭凌的手上,成功堵住他還要再勸的嘴。
袁雋看書,蕭凌看她,時間平靜流逝。有風送來桂香陣陣,蕭凌伴著暗香煮了茶,袁雋隨手接過,這剛剛好的時機讓茶水似也染上了桂香。袁雋覺得有趣,抬頭看向“投機取巧”的人,而對方全然不知,仍專心茶道,模樣十分虔誠。
袁雋定定地瞧著,心裡琢磨著自己到底瞭解眼前這個人多少,恰蕭凌正滿意地端起茶盞直起身,見袁雋神情,並不說話,只微笑著傳達出一個意思:我懂你就好。
韓濟走進敬世閣時,見到的正是這安寧美好的一幕。他記起這已是自己第二次撞見敬世閣裡對坐的袁、蕭二人,略猶豫了下,輕輕退回門外,許久才聽蕭凌的聲音響起:“可是韓大人?”
韓濟笑了笑,再次走進敬世閣,袁雋執禮喊了聲“先生”,迎著他落了座,蕭凌配合默契地遞來一盞茶:“她等你半天了。”
“安平今日回國子監,是候著我來的?”韓濟忽略蕭凌送來的眼刀,坦然自若地問。
“是有事請教先生。經過前幾日那番折騰,今後可能不太方便總去翰林院找先生了。”想到順和帝既已知曉眾人在蕭凌生辰當日曾聚到一處,這一旬定然又要招自己入宮問話,袁雋嘆了一口氣。
在場都是聰明人,聽話聽音,便知袁雋所指,韓濟也不多耽誤,直截了當地說:“我知你想了解事情查得如何,所以聽說你來了,便尋了過來。”韓濟特意留心袁雋的反應,果然見其眉宇間閃過一絲痛苦神色,微微皺了眉繼續道:“昨日聖上召鴻臚寺劉大人、鄭大人問話,我恰在仁和殿,兩位大人回稟了四方館遇襲之事的查辦進展,說了不少,但概括起來就只有‘毫無頭緒’四個字。聖上動怒,罰兩位大人閉門思過,除此便只多說了一句‘鴻臚寺一應事宜交成少卿著辦’。另外,據我所知,聖上並不曾問責京兆府。”
“所以,聖上動怒是因為鴻臚寺在四方館安排不周丟了大楚臉面,跟案子查辦不力並無太大關係,故此並不責難京兆府;‘鴻臚寺一應事宜交成少卿著辦’的意思,也是在說,這事兒查或不查都可以,成治自己看著辦就是,他不關心。”袁雋似早有預料,平靜分析。
“是。季澤給我遞過話,他會接著查,但明面上不會太張揚。聖上態度不明,倒讓這事背後的勢力,叫人有些摸不透。”
“我已著人查探齊國境內訊息,但需要時日。”蕭凌道。
袁雋也在心中略略盤算了一番丙寅和辛未的行程,抬眸見韓濟欲言又止,便問:“先生是還有別的事要說嗎?”
“聖上任我為門下省給事中,不日便會下旨。”
“恭喜先生!”
“安平,我與鄭司業商議過,方才也在堂上告知了一眾學生,今後四、九日崇志堂邊地課的授業講師正式由你擔任,學業安排、學生考核諸般事宜皆由你決斷,只報知司業大人即可。”
“先生……”
“安平,到門下省任職,便不可能再來講學,可這課卻實實在在是那些想要入朝做官的勳貴子弟們應該學的。從如今之勢看來,應是太平不了多久了,你,還有世子,且也在這國子學裡再挑一挑、評一評,看看可有日後朝廷堪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