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一直覺得,母親杜太后臨終前的顧慮是很有道理的。
國家的安定,社稷的傳承,確實仰賴於年富力強的君王。
殘唐五代以降,百多年亂世以來,中原王朝的那些年輕的繼位之君,有幾個靠譜有為的?
總共一個半。
後周世宗算一個,後唐莊宗李存勖有始無終,虎頭蛇尾,只算半個。
沒了。
因此,近些年裡,趙匡胤一直在大力栽培二弟趙光義。
先是封他為晉王,甚至讓他擔任只有儲君才能兼任的開封府尹。
可以說,他這個弟弟眼下是雖無儲君之名,卻有儲君之實。
趙匡胤不是沒有動過念頭,百年後直接傳位給自己的兒子。
但偏偏大兒子趙德昭一直以來荒唐不爭氣,他也就慢慢熄了這個念頭,專心一意扶植二弟。
可是,趙德昭近來的亮眼表現,卻讓他重新在兒子身上看到了希望心裡那個熄掉的舊念頭,又慢慢浮上心頭。
一邊是手足兄弟,母親遺命,榻前誓約。
一邊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哪有老父不憐子?
國家社稷,父子兄弟,交織在一起,難。
怎麼辦,怎麼辦呢?
在庭院裡徘徊猶疑了許久後,趙匡胤忽然返回寢殿,取了佩刀掛在腰間,然後大步而出,只叫了兩個貼身內侍隨行。
他出身市井,武藝精強,微服私行是習以為常之事。
外面正下著大雪,趙匡胤踏雪而行,徑直出了皇城,步行穿街過巷,到了宰相趙普府邸前,直接拿佩刀開始打門。
見到皇帝突然深夜微服駕臨,府裡的人慌得麻了手腳,不知道應該接待聖駕才不怠慢。
倒是趙普鎮定如常,吩咐只在後園亭中設下兩張小案,一個碳爐,擺上幾樣小菜,溫上一壺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