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清靜,自端午節過後,桃漾就很少在院中見到謝玉梵。
謝玉梵喜好交友,也有意和謝氏本家裡的姑娘們交好,整日裡早出晚歸的跟人去遊玩賞景,幾乎比桓馥還要忙碌。
一年之中,能來謝氏本家的時候不多。謝瀾亦是整日忙於應酬,好得了謝氏本家人的照拂,在陽夏能升個一官半職,受人敬重。這院中偶爾是桃漾和幼弟謝斂兩人在,偶爾就像現在這樣,只有桃漾一人。
夏日的日頭落的晚,酉時天光還大好,謝玉梵一改往日早早的就回了韶院,見到桃漾在院中涼亭下翻看書卷,就走了過去,先讓杏枝給她添了杯茶水,隨後故作神秘與桃漾道:“五姐姐可還記得陳月漪麼?”
桃漾神色清淡,邊翻著書頁邊對她應著:“記得。”
謝玉梵用了口茶後擱下杯盞:“我適才見到她了,她還跟我說,她如今身份低賤,五姐姐若是不嫌棄,想跟五姐姐見上一面。”桃漾聞言落於書頁之上的指節微蜷,抬眸看向謝玉梵。
陳月漪是桃漾在陽夏時的知心好友。
陳氏雖為士族,卻已沒落多年,空有士族名頭,幾年前,陳氏家主犯下大錯,舉家被帶往建康問罪,那時,桃漾能幫陳月漪的只能是給她些銀子,讓她路上能少受些罪,後來她也有暗中打探過。
聽聞,陳氏一族早在去往建康的路上就已遇難。
她未想到,此時能在淮陽聽到陳月漪的訊息。
陳月漪約桃漾在謝府後園的湖心亭見面,桃漾去到的時候,陳月漪已在等她。三年未見,少女容顏已褪落青澀,陳月漪身著錦衣,珠釵翠環,見到桃漾既驚又喜,上前就握住了桃漾的手。
兩人落座,自是一番問候。
湖心亭四周靜謐,偶有僕人經過,兩人用些茶水點心,閑話了好些時候。
陳月漪主動說起自己的事:“我如今是二公子院裡的人。”她說的平和,面上不見情緒。
桃漾早在謝玉梵給她傳話時,心中就已有了猜測,陳月漪應是謝氏府中哪位公子的侍妾,只是她沒想到,陳月漪竟是在墨園。桃漾眉目溫和,對她頷首,陳月漪便繼續道:“當年去往建康的路上確實是遇了難,只不過,我被沈氏的大郎君給救了。”
陳月漪自嘲:“他為我賜名,充入樂籍,想收我入房,可他那夫人不是個好惹的,他不敢得罪,就只能把我放在他夫人身邊為奴做婢,欲找準時機行事,後來有一日,他忽然跟我說,我的好日子到了。”
陳月漪笑:“當時我嚇壞了,以為他是要我的命,卻不想,他是要把我獻給謝氏嫡出的謝二公子。”陳月漪見桃漾只是聽著她說,知道桃漾是心疼她,知足道:“在這裡也挺好的,南北動亂,亦不太平,與其在外面茍且偷生,在這裡不止吃住好,院中還有十幾個姐妹作陪,二公子人也很好。”
桃漾看著她身上的錦衣華服,碧玉珠釵,沒再與陳月漪說這些事。
湖中起了風,傳來陣陣清香,陳月漪先是看了看四周,隨後眸光落在桃漾披落在肩的青絲上,她往前傾身,在桃漾發間嗅了嗅:“好清甜的味道,我還以為是哪兒吹來的花香,阿漾,你用的什麼香粉?”
桃漾順著陳月漪的動作,往自己發間看了看,輕聲道:“是我自己調變的香,”她輕笑了下:“你知道的,我對蚌粉過敏,街市上胭脂鋪子裡的香粉、香膏都含有此物,我只能閑來無事搗鼓些香料來自己用。”
陳月漪又趴在她肩上聞了聞,跟只小狗般:“太好聞了!”
桃漾見她喜歡,就道:“我寫張方子給你,都不是什麼名貴的香料,你閑暇時可以做來用。”陳月漪自是興奮,扯住桃漾的手:“你還未去過墨園吧?走,我帶你去墨園裡走走。”
桃漾聞言神色微怔。
陳月漪道:“二公子一早就出了墨園,聽聞陛下派了朝臣前來為謝老夫人祝壽,二公子去官署了,今夜都不一定回。”桃漾對她莞爾:“我昨兒剛去過墨園,空淵引著我繞來繞去的,也算是逛了一圈,便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