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警吧,媽媽。”他抽噎著說。
唐思麒瞬間回過神,“不,不能報警。”黯淡下去的瞳孔死死盯著禾樂,重新燃起火焰,“樂樂,媽媽一定會保護好你的。”她幫他把頭發捋順,如同發誓一樣堅定的口吻說道。
不知哪來的力氣,她拽著禾樂上樓,給他套上一件很厚的長款羽絨,又給他圍了圍巾戴了毛氈帽。三月的海城並不適合這樣的打扮,不一會兒,禾樂就悶出了一身汗。
“媽......媽媽......”禾樂的嗓子幾乎哭啞,但是沒有多餘時間給他難過,接送的車輛來了,閃了閃遠光燈,陰暗的別墅像裂開一道閃電。唐思麒打濕毛巾給他擦了臉,聲音平靜道:“爸爸是為了讓我們以後的安穩生活才做這樣的選擇,如果你繼續哭,那爸爸做的一切就沒意義了。”
禾樂緊咬牙關,竭力忍住眼淚,半張臉陷到圍巾裡,幾乎窒息。唐思麒沒讓勤叔進門,只把幾只大箱子推到門廊讓他搬上車。
兩輛車裝滿,上路。
勤叔多嘴問了句:“先生呢?”
唐思麒握緊禾樂的手,臉色沉靜,“他不跟我們走。”
“這樣啊。”勤叔沒覺出什麼不對,順著話說,“你們這次陪樂樂出去讀書一年半載不回來,公司肯定有很多事需要交代的,先生應該很忙。”
天剛矇矇亮,等早班機的人很少,大多數是出差公幹的職場人士,默不作聲的兩母子組合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值完機,交了遠超機票價格的行李金額,禾樂心如死灰地坐在候機室。
廣播播報登機資訊,唐思麒拉著他往登機口走。咚、咚、咚,嘈雜的背景音消失,只剩下越發響亮的心跳。遞上護照和機票,摘下圍巾和帽子,確認完畢,準許進入。
他們第一個登機,周圍還沒人。禾樂把遮光板拉下隔絕剛升起的朝陽,問:“爸爸是因為傅岐才自殺的嗎?”
唐思麒開飛行包的動作凝滯,一隻拖鞋從敞開的口掉了出來,她轉向禾的。”在鉑金包翻了翻,禾樂的手機依然靜靜地躺在裡面。
禾樂垂下眼簾,攥緊揹包的卡丁車掛件,輕聲說:“我見過那支鋼筆,插在爸爸喉嚨的那支,傅岐用來簽過檔案。”
無聲的,一滴淚從唐思麒眼眶滾落。禾樂才發現,媽媽眼尾長了幾條皺紋,沒有化妝的臉與記憶中總是快樂、優雅的女士相距甚遠。
她把手機還給禾:“跟你的朋友們告個別吧,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了。”
開機,跳出幾條資訊。
周遙西說紀延廷問他好幾次他們密謀了什麼,好像很想知道;岑辰問他身體怎麼樣為什麼提前走了;莊曉寧問他晚上能不能去他和周遙西房間開黑。
最後,還有紀延廷,問他到家沒有,出了什麼事,記得回電話。最新一條是五分鐘前,踏著七點發的。
紀延廷:【我已經起床了,你要是敢睡過頭遲到我就綁架你的月亮枕頭。】
淚水模糊了雙眼,螢幕閃了閃,還是紀延廷的訊息。
紀延廷:【想要回枕頭就自己來我房間拿。】
禾樂咧開嘴無聲地笑了笑,一滴淚掉在螢幕上,碎開。他把手機關機,道:“還是不說了。”
如果一一告別,他可能會忍不住從尚未關閉的艙門跑出去,也忍不住讓紀延廷再次陷入白蛋會孵化出小鳥的虛妄中。
再見和我愛你不應該同時出現的,那隻會讓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