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汗在遼東郡的最東南端,與高句麗和樂浪郡臨界。此處漢胡雜居,商旅不絕,遼東各種勢力都有人馬在此。不過公孫康一介富貴公子哥,短時間又豈能想得出甚好主意。倒是進了城,紈絝子弟的毛病又犯了。一路上一心只想著逃得離襄平遠遠的,逃出青州軍的勢力範圍。累了個半死,基本上把以前沒吃過的苦都嚐了一遍,如今一步就可以跨入樂浪,離襄平已遠,自然是不用再懼青州軍。於是好好享受享受的念頭便又復生。
這一念起,便再也遏制不住。於是公孫康率著家眷族人住進了最好的客棧,先是美美的梳洗了一番,然後又在店中大塊朵頤了一番。公孫恭等少數人雖然有意見,但公孫康是老大,公孫度之前囑咐大家都要聽他的。他們也沒辦法。另外,他們又都是享受過的,心底裡,對公孫康的安排隱隱也不是那麼排斥。
這一日,公孫康與公孫恭正在客棧獨坐,忽聞樓下一陣喧譁,然後又聽見樓梯蹬蹬蹬一陣腳步聲響起。抬頭看時,只見二樓上來一群人,為首一個,鮮衣金飾,貴氣逼人。公孫康見了,心中暗暗叫苦,忙把頭給埋了下來,希望不要讓此人發覺。公孫恭背對著樓梯,不知上來者何人,見兄長如此,不禁茫然道:“兄長,你怎麼了,不舒服麼?”
那人本來沒有注意到角落裡的公孫兄弟,不過一聽聲音,便轉過來看了一眼。剛好看見公孫康抬起頭來怒瞪公孫恭,不禁哈哈大笑,道:“大家快來看,這不是公孫家的大公子公孫兄嘛!”
這人話說得客氣,不過人卻是往後一退,而身邊的護衛們卻是把刀都撥了出來。頓時,客棧二樓的客人們大驚。
公孫康苦笑一聲,知道隱藏不下去了,於是只好站了起來,往那人一拱手道:“公孫康見過小王子。”
這人臉上掛著冷笑,道:“高某可不敢當小王子之稱,你們公孫家又何曾把我高家放在眼裡?”話語中怨氣十足。
這人姓高名建,乃是高句麗王嫡次子。二年前,高句麗被公孫度聯合了扶余人打得節節敗退。於是高句麗王遣了高建往襄平求和。這是一次恥辱之旅,高建沒少受氣。尤其是公孫康,把這小王子給羞辱得快哭了。高建曾經發誓,若是再遇見公孫康,一定要好好報一報當日之辱。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畢竟形勢比人強,遼東勢大,高句麗不得不暫避鋒芒。卻想不到,山不轉水轉,今日在這裡撞上了。
高句麗,扶余人所建之政權。扶余人,與濊貊人同源,乃我華夏東北之古先民。與後世的韓國棒子沒有一毛錢的關係。高句麗王朝,也與後世的高麗王朝沒有一毛錢的關係。雖然後世史家經常把高句麗和高麗混亂。西漢的時候,高句麗地盤很大,王都在如今的大漢玄菟郡高句麗縣,後來和大漢打來打去,被大漢屢次教訓,於是地盤大幅縮水。王都也遷到了如今的國內城(後世集安)。
高句麗經過數百年發展,衣飾、語言、習俗,基本上已經全部遵從漢俗,就算某些偏遠地方的子民仍然保留有“古風”。但從王族到官員、士人,早已經全盤漢化。所以說,把個高句麗人扔到中原,只要他自己憋住不說,誰也不會知道他是個高句麗人。後來的高句麗人在融入漢民族時,也特別的迅速,基本上一點聲音都沒有,國家一滅,子民西遷之後,身份便自動轉為漢人了……
這個時候的高句麗,還是很厲害的,雖然經常被大漢吊打,但它卻經常欺負扶余人和其他外族。和鮮卑人碰到了,話不投機,也敢擼袖子打上一架。就這麼一個自命不凡,自認強大的政權,卻被公孫度給欺負了。可以說高句麗人是很不服氣的。憑什麼呀,大漢來打我就算了。你公孫度是個什麼東西?不和我們一樣,都搞割據了嗎?有本事不要聯合扶余人來打我們啊!有本事來單挑啊!
這種怨念一直都在,所以說,高建今天意外遇見公孫康,又驚又喜。喜的是遇見了天天唸叨的仇家,驚的是聽說公孫家和中原的一個州牧打了起來,那麼公孫康在這幹嘛,這是不是又是一個坑?
不過,從公孫康的態度中,高建瞬間反應過來,這公孫康如今身邊人手肯定不多,否則他趾高氣揚慣了,怎會躲自己?又怎會如此和藹有禮?這麼一個公孫康,自己壓根就沒見過啊!
那麼,嘿嘿嘿。高建雙手推開身邊的護衛,往前走了幾步,道:“公孫康,真是上天有眼吶,竟然讓我在這遇到你。你猜猜看,我接下來會做什麼?”
公孫康心中一咯噔,表面卻若無其事,笑道:“高兄,這裡還是遼東治下,番汗令還是家父部屬。高兄又怎會做不該做的事情。快別開玩笑了。高兄,之前種種,正所謂不打不相識。你我今日在此相逢,莫非天意,合該你我二人相逢一笑泯恩仇?店家!店家!快快上碗筷!加席!今日我要和高兄把酒言歡!”
高建愣住了,雖然從小學漢字,習漢俗,但畢竟還是個高句麗人。比起無恥來,跟公孫康這種老紈絝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