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爭論,雖然光武皇帝私下覺得陳元比較有道理,但因為今文儒者佔優,他剛表露出點欲立《左氏》學的風聲,無數公卿便開始廷爭,朝堂亂成一鍋粥。為了搞平衡,這事便不了了之了。
這一次爭論雖然無果,但卻開啟了一種有理有據的學術爭論風氣。基本上,很少再有人利用政治手段來打壓不同學派的儒者了。這是一種非常好的現象。
然後再到了章帝時,發生了第三次爭論。史載章帝即位後降意儒術,特好古文《尚書》、《左氏傳》。於是建初元年章帝把弱冠便能誦《左氏傳》及五經本文的大儒賈逵給召進宮講經白虎觀和雲臺。
賈逵字景伯,扶風平陵人,史上有名的大經學家、天文學家,一生著著等身,所作訓詁經義論難百萬餘字。其九世祖,便是大名鼎鼎的賈誼賈長沙。賈逵的父親賈徽,受學於劉歆、塗憚、謝曼卿等大儒,賈逵自幼就跟著乃父學經,也是當時名噪一時的大學霸。
賈逵學貫古、今之學,一開講,便把今、古文經傳講得條分理析,頭頭是道,大受章帝讚賞。賈逵奉命作《左氏傳》大義長於其他二傳者,章帝一看條奏,徹底認可賈逵之素養,於是賜布五百匹、衣一襲,令自選《公羊》嚴、顏諸生高才者二十人,教以《左氏》。
建初四年,白虎觀,諸儒共正經義,為班固所重的大儒李育,與賈逵辨難,結果往返皆有理證,賈逵一舉博得通儒的美名。古文學更受關注。
而後又在建初八年,章帝下詔:“五經剖判,去聖彌遠,章句遺辭,乖疑難正,恐先師微言將遂廢絕,非所以重稽古,求道真也。其令群儒選高才生,受學《左氏》、《穀梁》、古文《尚書》、《毛詩》,以扶微學,廣異義焉。”
此詔雖然沒有明確的說明是否在太學立古文經傳博士,但自此之後,古文諸經傳卻正式地進入太學傳承系統。至此,當年劉歆想實現的目標,也可以算是基本達成了。不過話說回來,若是沒有個喜愛古文學、喜愛儒學的皇帝、沒有個通古今學的儒學大宗師賈逵,這事還真不好說。
不過這事還沒完,東漢最後一位今文學派集大成者的大儒何休,花費十幾年,著書《春秋公羊解詁》,書成,然後與其師一起作《公羊墨守》,自詡《公羊》學如墨子守城,牢不可破,然後又作《左氏膏肓》、《穀梁廢疾》,說這兩經傳有病有疾,病入膏肓,不能再起。結果引發了東漢最牛叉的學霸、今古文都集大成的鄭玄的反擊。
鄭玄於是發墨守,針膏肓,起廢疾,一條一條的開始反駁。結果成功駁倒何休,以至何休慨嘆:“康成入吾室,操吾矛,以伐我乎!”
於是,經過劉歆、許慎、班固、馬融、再到鄭玄,古文學終於完全成熟,第一次全面壓倒今文學。不過,各儒者治學不同,各有己見,紛爭不斷,那是常見之事。
所以劉備一說在青州設學府,召名儒,授學於青州內外諸子。諸大儒們便似打了雞血似的,激動了。
自己名望再高,私學再盛,又如何比得官府的辦學條件?之前官學衰微的原因,是沒有大儒講學,而大儒不願入官學講學的原因,除了今、古之爭外,更要追溯到黨錮之禍。
如今,黨錮之禍雖解,本是最好發展官學之時,卻因為先帝駕崩,天下大亂到如今。於是太學罷講,諸州官學頹廢。劉備欲興教化,卻正是抓住了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