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的這一生,就要在這樣的營營苟苟中度過嗎?
罷了,罷了,既然甜豆腐腦與鹹豆腐腦不可同吃,那我就兩個都不吃了,乾脆回去種我的豆子去吧。縱“種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我也不悔!
我的身體,對不起了。從此讓你告別清香滑嫩的豆腐腦生活,每天只是吃點豆渣,湊合著吧。
我的心靈,恭喜你了,從此以後,你就盡情地翱翔。盡情地高飛吧,“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
身者是我,心者亦是我,選誰棄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怎麼選擇,也都是為了“我”。
這是什麼?
這依然是生命的閃爍,依然是生命的升騰。
並且,閃爍得更加激烈,升騰得更加旺盛,因為,有著艱難的抉擇與碰撞。在進也難退也難的兩難中,生命之炎不但沒有黯淡,反而,迸發出更耀眼的光華和色彩。
故老相傳,亦有那走入山中的人,拋棄了一切。
包括名,包括利。包括情感的牽繫。包括身體的享受,甚至也包括心靈的自由。
然後,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某種清寂的苦行中,期待著有朝一日,可以徹底地“超脫”出來,不用再面對那短短几十年間的生老病死,不用再面對那恍如滑稽的舞臺劇,劇中,個個都是小丑。
這是什麼?
這同樣是生命的閃爍,同樣是生命的升騰。
名者我所欲也,利者我所欲也,溫暖溫馨亦我所欲也。身體的享受我所欲也,心靈的自由亦我所欲也。
凡此種種,世人想與未想,求與未求,皆是我之所欲也。
有大欲,是以願先受大苦。
但願有朝一日,可以苦盡甘來。
此若不是閃爍,何為閃爍?此若不是升騰,何為升騰?
……
凡此種種,不論平坦路,不論崎嶇途,不論庸人所擇路,不論痴人所選途,統統皆是,欲為此生之生命,做它一個主。
只是有朝一日,當此生命光華黯淡,當那薪盡火滅之際——
是否會向天向地向自己問上一聲:“如此一生,可怨,可悔?”
還是前世,古時,那個少時痴傻,後來又學武又學書又學詩文又學瞪竹子,兩天變上三個愛好,某個階段亦曾喜歡上睡棺材的天才到妖孽的怪人,臨終之時,其弟子問:“老師,你快要掛了,是否有什麼要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