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載嘆了一口氣。
陳定平日裡不太說話,但今日卻是開啟了話匣子。
“……先生,當日我決意將村裡的地給賣了,固然是因為路上需要花費,但更重要的是,在村裡苦讀書是沒用的。
村裡太苦太閉塞了,想要從村裡讀書出頭,那是很難的,就如同我父親一般,苦讀多年,以為出來了就能夠登皇榜。
哈,閉門造車而已,外面的世界這麼大,那些人比他聰明還比他努力,關鍵是,有名師執教,又豈是一個鄉下小子能夠比的。
實際上我很理解他的做法,但我不會原諒他。
我從小就幫母親幹活,那時候我以他為榮,總是認為,只要父親考中進士,日子便會好起來了。
但許多年過去了,他除了從家裡拿錢,卻從來沒有一個未來,以至於讓家裡都十分拮据。
先生,我總是感覺到壓力,特別是母親生病了之後,我特別的害怕。
倒不是害怕母親死了我會怎麼樣,而是因為靜安。
靜安是個很特別的人,從小便是如此,他總是很冷靜,他對父親就像是陌路人一般。
我喜歡談論父親,但他從來都不會主動談,即便是愛他如命的母親,他也像是在若即若離。
……其實有時候我很怕他……先生,這是不是很奇怪?”
陳定自嘲地笑了笑:“……吶,我賣地的時候,我一意孤行,其實不過是偽裝我的懼怕罷了。
他總是對的,他很冷靜,但他所預言的東西總是會發生的,就像父親的背叛,就像是母親的積勞成疾、就像是賣地的後果……太多的事情了!
有時候我恨他,恨他得到了母親更多的愛,他明明很冷漠啊,哪裡有我這麼愛母親,但母親為什麼就是更愛他呢?
為什麼母親就是要我以死為代價都要去保護他呢,憑什麼!”
陳定嘆了一口氣。
陳宓也嘆了一口氣。
“……但沒有辦法,誰叫我是哥哥呢,沒有辦法的啦,母親說了,我就要去做!
所以啊,我逼他走出來,從村裡到汴京城,從經商到讀書,他雖然被我逼著,但總是那麼優雅從容,什麼事情都難不住他,反而是我跌跌撞撞,即便專制逼他往前走就是我!
……老師,靜安他是個沒有什麼道德約束的人,他的所有溫文爾雅,都是因為他知道這是外人想要看到的東西,他從來都不是發至內心的遵循著道理與道德,如果他遵循,那只是因為那樣做最符合他的利益而已……他,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