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政宗如此說道,但神情依舊顯得憂心忡忡。作為本家大家主來說他這麼多年來一貫如此,總是囉裡吧嗦又糾結一些細枝末節的事情,言行都踐行著先憂之憂後樂之樂的操守。
說起如今本家的這位極道至尊,族人們不說交口稱讚,這在極道中肯定不顯示,但至少對他的人格還是表示認可。
有人曾經問過橘政宗為什麼沒有皇血卻能把蛇岐八家經營得風生水起徹底擰成一股繩,他說自覺庸碌無為,多虧各位幫襯,總結起來無非是以心換心而已……
以心換心?
源稚生心底無聲地重複著這四個字,嗤聲、冷笑、嘲諷、悲哀……種種情緒皆有,但最後無非還是一股孩童被家長所拋棄的巨大憤怒,憤怒至麻木。
病房中安靜下來,兩人保持著沉默,深淺不一的呼吸聲交錯,水果刀切過果皮果肉發出鈍響,背景音是東京電視臺“噹噹”的節目特效音。
源稚生沒有往源氏重工底下的死侍實驗室多做試探,言談這方面不是他的專長。他這麼多年來一直作為大家主手中最鋒利的刀,刀是不需要思想也不需要迂迴伎倆的,那是揮刀者的事情。
能夠在邦達列夫這種野心家面前保持滴水不漏的只有另外一名野心家,比如他曾經在故事中提到的赫爾佐格。
至於源稚生自己?
他甚至根本就不應該來這間病房裡,他沒有把握自己的一舉一動會不會給橘政宗透露出什麼資訊,但他最終還是來了。
矛盾得很,簡直是和狗血的八點檔劇情一樣。
當結束在樓層之間漫無目的的巡視遊蕩之後,源稚生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到了這條長廊入口,然後又好像有某種力量把他一步步推到了病房門邊。
那股力量逼迫著他伸手開門,開門和橘政宗說說話。
可是還能說些什麼呢?
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說穿了自己只不過是懷著虛無縹緲的希望,固執地想等待一個回答。
橘政宗如果說源氏重工底下其實還有一座死侍實驗室,自己是為了給繪梨衣研究鎮靜血清而特意開闢的,至於顱內的手術創道是所有在黑天鵝港誕生的試管嬰兒都會有的,赫爾佐格的目標是創造一支聽命於自己的超級混血種軍隊所以這是一種維持統治的必要手段……真的不好意思瞞了你這麼多年。
自己會選擇相信嗎?
源稚生沒有答案。
他現在唯一知道的是,他已經無法再逃了。
其實那片法國海灘說是源稚生的終極目標和夢想家園也不準確,他只是單純想要逃避。
皇血與惡鬼的詛咒之前一直糾纏了他很多年,他本能地想要逃避,逃到烏托邦幻想鄉,逃回象龜喬治溫暖的水坑。
等到終於有人告訴他所謂的皇血詛咒只是一場腦橋中斷手術帶來的謊言,他本以為自己可以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