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居酒屋內幾人如火如荼討論如何針對橘政宗的同時。
深夜,源氏重工ξ層。
今夜無星無月,房間中沒有開燈。
源氏重工實在太高了,東京這座城市中那些繁華的霓虹只能夠照亮人間的男男女女,卻照不到像這樣的高度。
只有海上作業平臺的探照燈在無聲起落的海浪中投下大片大片的慘白燈光,燈光又經過海面反射到源稚生眼前的玻璃窗上,使他入眼所及的一切都顯得碎碎粼粼。
失去了主人的房間變得空曠而清寒,氣氛像是灶火邊煨熱滾燙後又冷掉的石頭。
源稚生遠眺著東京灣海面深吸了一口氣,吐出的是柔和七星朦朧的煙氣。
遠遠看上去他像是呵出了一口寒氣,彷彿現在尚不及櫻花漸次醒來的四月,依舊是呼氣成冰的去年深冬。
如果是去年深冬也好,那樣自己還能期待和繪梨衣、老爹還有夜叉烏鴉矢吹櫻他們一起,大家圍坐在暖桌邊,手裡捧著加了海帶昆布的福茶,漫無邊際地聊一聊這一年大家過得怎麼樣。
有時候天上會吹著微風碎雪,有時候東京灣海面上會亮起巨大的煙花,煙花可以照亮一剎那的天上天下。
在這花開花謝的聲音中,繪梨衣踩著白襪站在陽臺上向海面揮舞仙女棒,嘴角勾勾帶著一抹淺淡的得意,彷彿那裡星星點點的熒光是被她的魔法點亮。
雖然從沒有向誰說起過,但那時候源稚生會從心底覺得很幸福,這是他從山中來到東京後,在斬鬼與斬人的閒暇人生中,不多的一抹微甜。
但現在這裡沒有了繪梨衣、沒有了老爹也沒有烏鴉他們。
算一算繪梨衣離家出走已經快要有一天時間沒見了,說要陪著自己一起去法國賣防曬油的烏鴉更是再也見不到了,至於老爹……
“他真的是你的老爹嗎?”
恍惚之間煙霧繚繞,忽然自己又回到了那方矮桌前,對面坐著的是抽起煙槍的風間琉璃,他向源稚生望過來,眉眼間盡是不屑與悲哀。
是,本家內鬼中地位很高,高到甚至自己這位天照命都無法順利把人揪出來,所以橘政宗難免有嫌疑。
現在帶著預設立場回過頭看,源稚生這才發現王將出現的時間很微妙,歷數猛鬼眾的崛起之旅也很不可思議,至於如今兩方對白王聖骸不知疲倦的熱切追逐也遠遠超過了以往的任何時間段。
再把其他零零碎碎的資訊拼湊在一起,比如那時候只有橘政宗會時常來山裡,而CT顯示源稚女又確實接受了腦橋中斷手術,從而誕生了風間琉璃這個人格……即便源稚生有心放過,但終究無法做到無視。
他低低嘆了口氣。
但老爹就算是在前蘇聯長期生活過,又能證明什麼呢?人人都有不足為外人提起的往事,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源稚生又狠狠抽了一口指間夾著的香菸,把煙氣一股腦全部押入肺葉以此猛烈地刺激大腦皮層。
晚風吹過,他輕輕打了個哆嗦,回頭四顧舉目悽清,黑暗的角落讓人看不清楚深淺,裡面似乎潛伏著狩獵的猛獸。在繪梨衣把那些玩偶擺件搬空之後,整個房間迴歸了它的本來面目,空蕩蕩得嚇人。
這是一座關押怪獸的囚籠,冰冷、堅硬、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