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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鼓城中,劉備親解臧洪之縛,命僕役伺候洗漱更衣,引其上座,屏退眾人,因從容道:“子源公,諸侯討董,君首倡大義,歃血為盟,至今思之,仍讓人有慷慨赴義之志。然天下分崩,諸侯內鬥,完全背棄君之素志,是何緣故?”
臧洪面色自然,沒有惶恐侷促之色,彷彿不是俘虜,而是貴客,反問道:“君以為是何緣故?”
劉備道:“漢家已垂四百年,天下承平已久,制度廢弛,兼併日重,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飢餓殺人,貧窮苦人,黨錮困人,黎民皆怨。一旦黃巾猝起,亂賊叢生,南北軍紀律崩壞,戰力羸弱,有心人皆看在眼裡,所以有邊章韓遂之亂、張舉張純之反。董卓率西涼虎狼入京,荼毒朝廷,擅主廢立,成為始作俑者。世家豪強、草莽英傑皆問,兵強馬壯乃可宰割朝廷麼?因此討董時諸侯各有心思,務相兼併。何也?皆蔑視朝廷,有不臣之心之故。君再忠義,也是無用!”
臧洪平靜的臉龐上頓時起了波瀾,問道:“然則劉君以為應當如何,方可匡扶漢室?”
劉備身子前傾,誠懇地道:“備宗室之後,扶漢之心昭然自明,漢興則備得利,漢亡則備之出身等同於塵土。備不度德量力,欲申大義於天下、扶大廈於將傾、挽狂瀾於既倒,君其能助否?”
臧洪見劉備坦誠如此,終於動容,道:“劉君之志洪不敢相疑,然天下間忠貞奇節之士亦不為少,諸侯也並非都懷有不臣之心。袁冀州四世三公,為漢忠臣,其本人英雄俠義,豁達大度,從諫如流,天下豪傑歸之如流水,日後必為漢家再興之柱石。洪傾力助之,亦為早定天下、早平戰亂。此外,袁冀州對洪亦有知遇之恩,背之不義。請劉君見諒。”
劉備憮然不樂,嘆息良久道:“恨不早遇君!”因舉杯累勸,賓主大醉。
此後,劉備日日設宴款待臧洪,凡十餘日,直到臧洪表示要回冀州覆命。劉備遂令臧洪原親衛十餘人護送臧洪去冀州袁紹處,並派蘇泰帶著自己手書以及一些禮物陪同前去。劉備親自送臧洪至郊外長亭,叮囑道:“若有難處,萬勿忘卻濟南有劉備!”拉手難捨,灑淚而別。
臧洪走出很遠,回頭遠望,仍可見劉備站立的身影,心中感動,對蘇泰嘆道:“劉君拳拳厚意,人非草木,豈能無感,恨不早相遇耳。”蘇泰笑道:“遇合自有天定,若有緣,必有相見之日。”臧洪親衛則擔心道:“袁公會不會因君失青州而歸罪於君?”
臧洪道:“袁公正收攬英雄之時,豈會如此苛刻?且吾敗於劉君之手,心服口服,劉君之謀略眼光遠超常人,麾下關張趙陳謝諸將皆萬人敵,莫說是吾,就是袁公處於吾之位置,也難討得了好去。袁公必不會因此而降罪!”
一路曉行夜宿,數日而至鄴城外,袁紹果然老遠出迎,深加慰勞,隻字不提失青州之事。臧洪因詳述經過,向袁紹請罪。
袁紹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子源勿太在意。今聽君所言,這劉備乃是個英雄?”袁紹本年四十七歲,已經不再年輕,但姿容威嚴,龍行虎步,舉止有度,讓人一見心折。
臧洪道:“劉玄德智勇兼備,弘毅寬厚,非英雄二字難以況之。濟南四周並無豪傑,劉玄德乘勢而起,其成就難以限量。”
袁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