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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僕僕而來 (1 / 2)

當程澈下班後在報社樓下突然見到明徵的媽媽,像是半夜深睡中突然被電話鈴聲吵醒的那種膽戰心驚,她有一種夢即將吹彈即破深深的恐懼感。

明徵的媽媽化了妝,依然掩飾不住她的憔悴和病容,她拉著程澈虛弱地坐下來,抽泣了很久才緩緩開口,“程澈,我知道你和明徵已經分開很久了,我也知道現在不應該來打擾你,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兩年前我就查出了病,現在時間到了......”說著她又止不住抽泣起來,程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得緊緊握著明徵媽媽已經瘦骨嶙峋的手。程澈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時候,衣著考究妝容精緻,自己窘的不知所措,她卻依然親切幽默。想到這裡,程澈不禁難過起來,用手背悄悄地把眼眶的淚水抹掉。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明徵,他爸爸很早就離開我們了,我們孃兒倆相依為命,這孩子重感情,我要是哪天一撒手走了,他也就垮了。所以阿姨今天來請求你,求你在我走後幫一幫明徵,有你在他身邊他才不會對人生絕望,他才不會倒下啊。”明徵媽媽幾乎用哀求的語氣對程澈說。程澈心情很複雜,她知道她不能答應無法答應,但又不忍心斬釘截鐵地告訴面前這個已經沒有多少日子的母親最後的懇求,“阿姨,我瞭解您的心情,可是......可是我和明徵之間沒有愛情,我們在一起無論誰都不會幸福。”明徵媽媽泣不成聲,巨大的悲痛讓她身體有些吃不消,她開始有些急促地喘息,雖然努力剋制著自己的不適,但這孱弱的聲音似乎就是她所有氣力了,“程澈,我從見你第一面就知道你根本不愛明徵,難為你陪伴了他這麼長時間。如果,我沒有得病,我還能陪著他,看著他,有一天會遇到愛他的人,遇到真正屬於他的幸福。可是現在,我沒有時間了,我等不到那一天了,所以我只能來求你。如果你現在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歸宿,我是絕不會來打擾你的,抱歉我找人打聽了你的情況。程澈,人生有它的殘酷和遺憾,與愛的人往往背道而馳,與愛自己的人卻能相濡以沫。在人的一生中,‘愛’是很重要,但是‘陪伴’和‘相守’更重要。程澈,阿姨求你,求你考慮考慮,不要現在就拒絕,好嗎?”

程澈很想幫明徵,但不是以這種方式,承諾註定不能給,那就不要留任何餘地,不要給別人一點希望。程澈抹抹眼角的眼淚,“對不起阿姨,我沒有辦法騙自己。”程澈只能無情地掙脫開明徵媽媽的手,“我得回家了,阿姨,抱歉,您好好保重身體。”程澈說完起身離開,路過遠遠站著明徵媽媽的秘書身邊低聲說,“李姐,明徵媽媽情緒很激動,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吧。”身後不斷傳來明徵媽媽抽泣的聲音,程澈狠狠心,頭也不回地走出報社門口。

從那天起,程澈開始整夜整夜失眠,內心的不安讓她始終無法安然入睡。

人的一生中一定有一個人,雖不愛,但不忍。

兩個月後,程澈接到明徵媽媽秘書李姐的電話,瞭解到這兩個月關於明徵家裡發生的那些翻天覆地。明徵媽媽一個月前病情惡化,在臨終前把公司的事情都交給了明徵。近幾年市場行情不好,為了維持公司的運轉,明徵媽媽只得把一大部分的股權拿去質押融資。生病之後雖然堅持打理公司業務,但畢竟力不從心,公司的運營每況愈下。現在她走了,債權人供應商組團討債,窮追不捨,整個公司群龍無首,內憂外患。明徵媽媽真的是很瞭解兒子,她一走,明徵悲痛到崩潰邊緣,精神幾乎都垮掉了,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根本無心過問公司的事情。樹倒猢猻散,剩下的股東心懷鬼胎,內鬥不斷。高層和普通員工跳槽的跳槽,走人的走人,大家都清楚這個公司破產清算只是時間問題了。

程澈放下電話,她能想象到明徵現在的樣子,她最不願意看到的樣子。這個曾經全身心愛過她保護過她的男孩,此時一定過的無比艱難。程澈無法做到置之不理,更無法做到置身事外,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現在也一定要陪在他身邊。

程澈風塵僕僕趕到明徵家門口,按了好長時間門鈴才有人開門。門裡站著的那個人程澈幾乎快要認不出來了,瘦的不成人形,鬍子拉渣,頭髮應該很久沒有理過了,穿著寬大的毛衣,手裡拿著酒瓶,眼睛裡全是血絲。看到程澈,明徵先是一愣,隨後就要關門。程澈用力推開門,進門後一把奪過明徵手裡的酒瓶。明徵並沒有與程澈爭論,而是隨手又拿起桌上的另一瓶酒,踉蹌著走到落地窗前靠窗坐下,仰頭又是一大口酒。屋裡是濃濃的酒精味,不止桌上,地上沙發上都是東倒西歪的酒瓶。

程澈走到明徵身邊,蹲下來,看著那個曾經明亮如陽光般的男孩,現在卻如此潦倒頹喪,心如刀割。程澈扳過明徵的肩膀,讓他看著自己,心痛地說:“明徵,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是程澈啊。”明徵並不看她,只是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外仰頭喝酒。程澈去奪明徵的酒瓶,卻被明徵一揚手推倒在地,程澈爬起來又去奪,兩個人在拉扯中酒瓶咚的一聲摔在地上,紅色的酒花四濺,觸目驚心。明徵睜著通紅的眼睛,歇斯底里地喊,“你為什麼來找我!?看我可憐是不是!?你們都給我走,我不需要任何人!”程澈反手打了明徵一巴掌,“明徵,你醒醒啊!再這樣下去你就毀了!”一巴掌沒有打醒明徵,他反而哈哈笑了起來,“毀掉?我嗎?一個沒用的廢品還能毀到哪兒!”說著他轉身走向臥室,光腳就那樣一步步踩在碎玻璃上。程澈哭著跑上前,拉著明徵的胳膊,“你的腳受傷了,你不要再傷害自己了。”明徵扯開程澈的手,像是一個沒有知覺的行屍走肉,踩著血腳印走進臥室。

“啊”,隨著程澈一聲痛苦的喊叫,明徵用力關掉的臥室門被程澈夾著的手指彈開了。明徵終於回頭,緊張地跑過來把程澈的手指拿起來仔細的看。程澈的手指紅的很厲害,而且已經腫了起來。明徵慌張地跑出臥室,從冰箱裡拿來冰塊用毛巾包起來給程澈敷在了手指上。

程澈看著明徵小心翼翼的樣子,大顆大顆冰冷的眼淚砸在了明徵滿是青筋的手背上。明徵一怔,沒有說話,也沒有看程澈。

程澈把冰塊放在一邊,蹲下來抬起明徵的腳。明徵的腳底已經滿是血跡,根本分不清傷口在哪裡。程澈給李姐打了電話,拜託她幫忙找一個醫生來家裡包紮。

李姐和醫生趕到,明徵並不配合,摔東西不讓醫生靠近,像是一個受了傷反而更危險的野獸。醫生束手無策,李姐建議強制給明徵打一針鎮靜劑讓他安靜下來。

程澈搖搖頭,她走到窗邊的鋼琴前,坐下來,揉了揉已經發青的手指,深呼吸一口氣,然後開始緩緩地彈琴。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只有那首《canon》迴盪在偌大的房子裡。明徵慢慢鎮靜了下來,他怔怔地聽著,然後順著落地窗滑坐在了地板上。醫生給他消毒包紮的時候,他看著窗外,眼神空洞無神。

明徵太虛弱也太疲憊了,醫生給他輸上營養和鎮定的藥水之後,他慢慢閉上了眼睛。

李姐離開的時候對程澈說:“程澈,好姑娘,謝謝你能回來。現在,明徵什麼也沒有了,只有你能讓明徵再活過來,我代寇總謝謝你了。”

程澈沒有說話,她心裡五味雜陳,她知道明徵離不開自己。而自己那些捨不得的放不下的堅持著的終於像最後一班鳴笛而過的火車,順著命運的軌道,漸行漸遠,她孤獨地站在空曠的車站,悵然若失。

已經一天一夜了,明徵一直在睡,好像永遠不會醒的樣子。程澈熬了粥放在床頭櫃上,輕輕搖醒明徵,低聲對他說,“喝點粥再睡吧,你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胃裡空空的對身體不好。”

見明徵微微睜開眼睛,程澈扶明徵坐起來,把枕頭放在他背後讓他靠著。程澈舀起粥,吹了吹,喂在明徵嘴邊。明徵嘴已經乾的裂開有了血絲,他乖乖喝了一口粥,突然像個小孩一樣大哭了起來。程澈放下碗,抱著明徵,像抱著一個無助的嬰兒,她輕輕拍著他的背,“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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