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位老人顛三倒四的講述裡,顧絨看到了這個家庭的另一面真實。
酗酒家暴的父親,逆來順受的母親,還有曾試圖報警卻被置之不理的兒子。
在那棟家徒四壁的老房子裡,到底埋葬了多少陰暗壓抑的時光,埋葬了一個妻子多少崩潰的血淚,又埋葬了那個少年怎樣扭曲的成長軌跡。
他報了多少次警,又被以“家庭糾紛”的理由敷衍了多少次。
他捱了多少次打,可曾有一次得到過救贖。
他可曾想過要帶母親離開?離開這個偏僻貧窮的小鎮,離開這個逼仄陰暗的家庭,離開暴力可怕的父親。
可哪怕有過這樣的想法,是否也在母親拋下他毅然離開的時候徹底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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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以為他媽媽除了懦弱點也沒別的,對他一直都挺好的,可誰知道!居然會突然就離家出走而且還一去不回啊!我們當時都不敢相信!不過想想也的確是忍到頭了,就是苦了孩子……”
老人充滿情緒的聲音還回響在耳邊:
“本來還有他媽媽給他擋著的打,後來就全都落到他身上了,很長一段時間他身上都沒一塊好肉,每天上學都帶著傷,再後來他去唸大學了,才總算是脫離苦海,不過我也沒怎麼見過他了……”
老人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希望他過得好吧……”
那一聲長嘆消失在耳邊,顧絨坐在車上,身旁是正在和遲秋打電話交流的周判。
車窗大敞,這樣依著重山的鄉鎮裡連陽光都被雲霧過濾得淡了許多,哪怕是盛夏的正午也並不顯得灼熱。
那光芒落在顧絨的長髮和眼睫上,讓她的每一次眨眼都泛著霧濛濛的光,地面未乾的積水倒映著黑色車身和路邊的房子,她抬起頭看向了那片圍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