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位鬚髮皆白之老翁或坐或臥於仲春林中,草木蔥翠之下,幾個空空的酒罈歪到在地,有老翁手端陶碗高聲吟唱,其曲似有慨然之意,餘者或撫掌或唱和,其聲穿林而出,直達雲霄。
忽地一聲高亢至極的吟唱後,其聲戛然而止,眾翁相視大笑,似成就一番驚天動地之大事一般。
“閻典史,老夫之名可書碑乎?”
一名老者笑著衝閻應元揚手大呼。
“老夫願附典史英名之後!”
另一老翁似已酒醉,亦是高聲叫道。
“幾個老不修休要聒噪!閻典史註定是名留青史之人!我等微末之人豈能與大豪傑相提並論!”
一名神態安詳之老翁微笑道。
“典史且去且去!吾江陰人將永誌不忘!”
閻應元默然,眼眶中突然淚水盈蓄,躬身到地後長揖不起。
一眾老翁不再理會與他,自顧自縱情談笑,閻應元黯然起身,哽咽中倒退出林。
轉身之間,恍惚中忽聞如雷般之炮聲響徹天際,間雜吶喊聲、慘呼聲,弓弦響動聲、火銃擊發聲,閻應元吃驚之下舉目四顧,但只見匆匆之路人,太平之光景,湛藍之天空,並未有絲毫戰陣之痕。
步至巍峨高聳之城牆下,閻應元似覺城牆之上血汙遍佈,數處牆體已是坍塌頹敗,無數蓬頭垢面、鮮血淋漓之青壯老弱手持竹槍、木棍、鐮刀、釘耙正在憑空揮舞,似是在與惡鬼搏鬥一般,不時有人倒地不起,但餘者仍是高呼酣戰。
天空忽然飄灑細雨,其色赤紅,閻應元突覺胸中悲痛之意大盛,踉蹌之下單手撐在了城牆上,心中積蓄已久的激盪之意猛然噴薄而出,直使他發出了不甘之嘶吼。
此刻的乾清宮大殿門口,朱由檢負手而立,深邃的目光似欲穿透千里之遙看向他,用極為莊重的語氣抑揚頓挫的朗聲頌道:
“八十日帶發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十萬人同心死義,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偉哉,閻典史!”
“壯哉,江陰人!”